灯火旁那张十分秀丽的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但她并未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眉娘很不喜欢西凉人,她想,“冬日里酿酒也麻烦,姐姐为何不将酒坊停些日子呢?”
“我倒也想,只是阿谦须用钱呢。”眉娘微微一笑,“我为他寻了个老师,这些日子就要将束脩钱攒出来了,待得来年开春时,不要他再去酒坊帮忙,也去认几个字,岂不是好?”
读书识字当然是好的,但是学来有多大的用呢?不用说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就是跟士人沾亲带故的陈定,不也连一官半职都没混到吗?
但哪怕是5魅狗,也不会把这种话讲出来的。
“姐姐原来因着这个,才不愿关掉酒坊,那万事也得小心些,”她说,“我看这城里没什么人管得了那些西凉兵,部尉们也束手无策呢。”
“关了酒坊哪里又有钱呢?现下城中什么东西都贵,”她用胳膊支了头,似是漫不经心地同她聊天,“你也每日做活,难道羊家妇对着你们,还能漫手撒钱不成?”
……这个话题也不对劲,还是不要再提了。
城外的对峙并未持续许久,丁原为董卓所破,那些乱兵也渐渐被收拢了起来。
市井间有了新的传言,说这两位并非真刀真枪在城外对阵杀敌决出的胜负,丁原帐下原有个十分器重之人,临到头来却倒戈向了董卓,斩了丁原的头颅,如此方才决出的胜负。
董卓除了收编丁原的人马,西园的禁军也归于其麾下,一时间如日中天。
……至少并未在城中打起来,对于百姓们而言,还是庆幸万分。
但到了这一日黄昏,她自城北送猪肉回来时,发现街坊邻居们又一次聚在眉娘子家门前。
院落大开,眉娘也不在,只有一个惊慌失措,坐在地上啼哭不止的阿谦。
“陆小哥可曾听说?”一个街坊立刻凑了过来,“眉娘子出事了!”
“……何事?”
“未时过半那会儿,据说是西凉兵去酒坊打酒,见她生得美貌,便掳了她,上马出城去了!”
可曾报于部尉?
这个问题她还没问出来,周围叽叽喳喳的街坊们已经议论起来,据说一听了消息,陈定便立刻跑去报官了,只是天子拿董卓都没有什么办法,雒阳城中还有什么人能管得到西凉人呢?
在一片嘈杂纷乱中,阿谦突然见到了她。
“求你救救我阿母!”这个找她要糖吃,又教她怎么打老鼠的小男孩儿此时哭得嗓子嘶哑,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求你救她回来啊!”
【你要想好,】黑刃突然出声,【这可不是黄巾流寇。】
【……不错。】
【那妇人也不是你的知交故友,】它的声音十分平淡,甚至称得上冷漠,【难道你要管这一条街上所有人的死活吗?】
第18章
城郊一共三股兵力。
城北隔河处是丁原的并州兵马,城西则是西园禁军,董卓的西凉兵原本安营在城西二十里处的夕阳亭,现下已经搬到雒阳西南郊。
大致方向知道了,但问题还没完。
那几名劫走眉娘的西凉兵究竟属于哪位将军的部下?
但凡安营扎寨,必定是两千人为一营,市井纷纷谣传董卓不断地从陇西调来西凉兵马,因而原本只有五千人的营寨现在变成了浩浩荡荡一大片,颇为壮观。
好在闻讯而知的张缗倒是逮住了几名酒坊的伙计,细细问询下,终于有一个伙计想起来些什么。
“那位都尉似是提起过,今夜牛将军将来赴宴,须得早些出城去!”
西凉军中只有一位姓牛的将军,便是董卓的女婿牛辅。
……但问题是,谁知道牛辅去哪里赴宴?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再等下去也没不会有什么帮助,反而城门一关,明晨就当真找不到人了。
“就这样吧,我边走边找找线索。”她冲众人抱了抱拳,“虽说不能保证将眉娘子带回,但必尽全力。”
街坊们互相看看,有出来叮嘱她不要逞强,寻不到便回去的,也有见她没吃晚饭,拿了两个饼子过来的,最奇葩的是待她出了这条巷子,还有个少东家在等着她。
最后一丝夕阳落在巷口,照在他可怜巴巴的脸上,别说她了,看得黑刃也要同情起来了。
“有何吩咐?”
他迟疑了一会儿,递过去一只钱袋。
“这里有三千钱,”他小声说道,“若是西凉人要你出赎金,你给他们便是。”
“……郎君出这个钱,”她说,“少夫人知道吗?”
羊喜一惊,“你必不会去讲的吧?”
“我不讲,少夫人便不知道吗?”
这个幼儿园级的问题难住了少东家,思前想后,还是爱情占了上风。
“她便恼怒,也不过罚我几顿饭罢了!”
【这个就叫无知者有福。】黑刃感慨了一句,【这样的草包竟然也能顺顺当当活到现在。】
咸鱼倒是对少东家的幼稚行为麻木了,揣起钱袋出城时,问了黑刃一句。
【这钱要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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