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而来,可曾经过‘峻山’?”
“……啊?”
“正值秋时,辞玉如何这般匆忙?”孔融说道,“那一处秋景正可赏玩,趁疾风激荡草木之时,山中有几株生得极好的桂树,我又命人在其中植下几株椒树……辞玉可知何典?”
她呆呆地看着孔融。
“回猋肆其砀骇兮,翍桂椒而郁杼杨,”陈群不装冷冰冰脸了,这时倒是接话接得很快,“文举通雅!”
置酒高台,酒过三巡,孔融也有了一点醉意,听了陈群接茬后很是高兴,“香芬茀以穹隆兮,击薄栌而将荣……”
“当置一琴,以和此景。”陈群又接了一句话。
“乐人何在!”
乐人弹琴,孔融唱歌,陈群在那里打拍子。
她茫然地四处看过去。
北海的官员们都是一脸心如死灰后的平静,不起一点波澜。
“将军休灰心,”田豫悄悄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说道,“席后我便去寻那些郡官。”
她一瞬间睁大眼,“你寻他们作甚?”
“我军负责剿贼,他们也得负责清点人手,分派收粮之事啊。”
陆悬鱼握着酒爵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这是当孔北海不存在吗?”
她不理解啊!要是哪个邻居跑来琅琊郡这么对待她,不经过她的允许直接给下面的人拉走去干活,她再好的脾气也得螺旋爆炸破口大骂啊!
但田豫很得意地冲她笑了一笑。
“有长文在,将军勿忧。”
陆悬鱼在北海待了大概十几天,她带来的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
其中太史慈在四处殴打贼寇,不仅要把粮食夺回来,人也得追到边界才算罢休;田豫在开足马力带着北海的官吏们去各县清点粮米,有受灾的百姓不仅要免了人家今年的赋税,还得给人家再拨点救济粮;陈群负责每天跟孔融置酒高台,读读书,弹弹琴,聊聊典籍,惬意极了。
剩下陆悬鱼什么都不用做,负责在北海四处乱走,把各处高山丘陵、沼泽村庄都记在心里。
……毕竟这一场还只能算是开胃菜,来年春天袁谭带着袁绍的精兵南下时,北海能不能守得住还得看她。
至于孔融?
孔融躺平了啊!
有心腹悄悄来报,说起陆廉带来的人手架空了他这位北海相,请他赶紧奋发,绝对不能不提防时,孔融左手拿着书卷,右手举起,轻轻地拂了一拂,好似在掸空气中不存在的灰尘。
“这般俗务,莫污我耳。”
……据说那个心腹出门就呕血了,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反正她听完之后也基本想开了。
终于在一场艰难而漫长的追逐之后,太史慈将北海最后一支,也是实力最强的一支贼寇诛灭于博吕城下。
这支黄巾余寇还残存了一丝“大贤良师”时的悍勇,被逼至绝境,人人死战,不肯投降。
因而博吕城下那一天称得上尸山血海,触目惊心。
消息传到孔融府中时,孔融正在与陈群下棋。
听了捷报之后,孔融面色平静地落下一子。
“小儿辈已破贼?”
第178章
陆悬鱼最近找到了一种黏土,于是顺便也找到了一个新乐趣——捏沙盘。
她那个智商用来跟孔融沟通是沟通不上的,但是不管什么地方只要走一遍就能记得住。不仅能记住路线,还能记住两边山川高度河流急缓,反正有点像内置储存卡的记录仪。这本事能用来干挺多事儿,打仗尤其用得上,因此她总寻思用自己脑内地图更新一下汉朝这个比例精度全都一塌糊涂的地图。
有了这种黏土,再命人找点颜料过来,她就可以试试上手捏沙盘了,这也不是她搞穿越独创,据说光武时的名将马援就曾经用大米造过沙盘,“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给汉光武帝看得直呼过瘾,但精度肯定也不如她这种。
捏沙盘这种行为对陈群来说有点高深,对太史慈来说就特别的合眼缘。
……田豫不发表什么意见,社畜田豫还在领着北海郡的各路郡官郡吏案牍劳形,疯狂996。
“内杨竟还有这样一处小丘?”太史慈转来转去,突然趴到与沙盘平齐的位置,开始用眼睛估量起山丘高度。
她一边捏,一边瞥了一眼,“嗯,很适合藏人。”
“若袁谭自乐安直下,走了这条路,我便可以在此埋伏一军。”
“打谁的旗号?”她问,“孔北海的?”
太史慈有点尴尬地摸摸胡子。
毫无疑问,以孔融的废柴程度而言,袁谭要是来年开春攻打北海,他是一定抵挡不住的,所以“帮孔融守住北海”这个任务可以稍微改一个字,变成“替孔融守住北海”。
但这一次可不能再用“追击贼寇一路追进北海”这种理由搪塞了,人家袁大公子的旌旗比她的都醒目,文盲都看得清楚那是正规军。
……她还得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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