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陆将军的兵马!”他说,“你们难道没见到吗?那个骑在最前面,身后带了几个执旗兵的人就是小陆将军啊!”
一片惊呼。
“她就是那个屯兵北海的陆廉吗?!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前几日征调民夫……”老农说道,“你们以为是为谁征的?”
众人脸上的兴奋便化为了一阵微妙的,隐秘的不以为然。
如果陆悬鱼看到这一幕,她也会苦笑的。
孙策送信至青州时,他的队伍多半已到了广陵,等陆悬鱼出发时,又过去了十天。
她一日也不能再拖,因此在嘱咐田豫守城,总揽青州防务之后,又将六千步卒派给了太史慈,由他领兵,而自己则与张辽带上轻骑兵,立刻出发。
这一路平静极了。
提前十天出发的陈衷与糜芳将这个任务分成了两部分来进行。
第一部 分是提供她这一千骑兵的粮草与住宿,这一部分要精细,要有效率,并且要有速度。毕竟骑兵们赶了一天的路,下马时疲惫至极,根本没力气再照顾马。但马匹也同样疲惫至极,因此需要征调大量当地民夫来服劳役,将他们从田野间赶出来,命令他们去为马匹洗漱,添水加草。
偶尔也有对此感到不忿的民夫,偷偷给战马喂一把发霉的干草,或是在草料里掺了些荆棘之类。但立刻受到了严厉的制裁,因而这样的事极其少见。
第二部 分则是提供后面太史慈带领的六千步兵的粮草供给,这一部分要求调度,要求人力,同样也要有效率。因为这些步兵同样也花了大量时间在赶路上,他们要快速地从青州赶到徐州,再从徐州赶到长江岸边,这样的速度令他们根本无法携带大量辎重,因此除了长枪与大盾之类的军需物资外,粮草必须由沿途郡县准备。
在陆悬鱼看来,这一路非常平静,沿途郡县也非常地有效率,她每到一地,当地士族就会邀请她赴宴,这些请柬被她拒绝了,而士族也没有再坚持。
这是一种姿态,冷淡但不失礼,矜持而疏离。
如果她将心思放在他们身上,会认为这些徐州士族的态度并不算友好。
他们的态度里带了一点迫不得已。
“我并不是在同你这个人打交道,”隐藏在他们那些恭敬有礼的面孔下,是这样的潜台词,“我是在同都督青州诸军事的将军打交道。”
这样的态度最明显的是傅士仁,他甚至连那张请柬也没有发,他也没有为她特地布置出一处清净的宅院,他只是下令包下了淮安城的市廛,附近客舍,以及附近安置货物的木棚。
……客舍自然也是能住的,她对此并不在意,对傅士仁的态度也不在意。
就这样风驰电掣,同样也只过了五天,江都城那熟悉的城墙便遥遥到了眼前。
与江都城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城下铺天盖地的“孙”字大旗。
“……咱就是说,”骑在马上的陆悬鱼悄悄同身边的张辽吐槽,“他有必要整这么多旗吗?”
张辽远远地看了一眼,笑而不语。
孙策打仗,看起来莽,其实并不莽,这是他和袁术手下那些将军打仗的最大区别。
比如说他会反复擂鼓,装出一副日夜攻城的模样。
但他的兵力并不多,城下依旧只有万余,因而他并不用主力攻城,他只驱赶自江东带来的那些俘虏攻城,并且告诉他们,谁为先登,便免了谁的死罪。
祖郎、焦已、严白虎虽遭夷族,却还有许多部曲尚在,再加上这次反叛中被连根拔起的江东士族的僮仆部曲,凑在一起便成了一支大军。
那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嚎啕哭喊,却依旧要被迫攻城。
而孙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陈登在城上向下看去,看到一层又一层死在城下的那些部曲私兵,再看到后方军纪严明的孙策军,觉得这一幕诡异极了。
孙策是极爱惜自己领地内的百姓的,他在江东攻城略地,举凡占领一地,总要三令五申,不许士卒滋扰百姓。
但一旦成为他的敌人,他便再也不留情面。
陈登因此很有些看不上孙策的习气。
他的眼睛只看着北方,看着天下,却从来不会低头看一看那些被他踩在脚下的人。
那其中有那些无辜的百姓部曲,更有江东士族。
“郡守,有援军至!”
陈登从沉思中惊醒,乌黑的眼圈中立刻绽放出光彩,“何处而来?打了什么旗?!多少人马?!”
“自盐渎淮安处而来,打了‘陆’字旗!约有千骑!”
“……‘陆’字旗,这必定是辞玉日夜兼程来广陵援我,”陈登想得很快,“就算她勇武,凭千骑想击退孙策亦属不易,况且我岂不知她那支骑兵是如何攒出来的!”
她若是在此冲杀一阵,即使将孙策军杀退,这支骑兵也将有所损伤。
孙策有船,他的士兵自广陵而退后,沿江而上再去攻打涂唐、居巢都是极容易的,而陆悬鱼失了这支骑兵,再想要追上孙策的脚步可就难了!
他虽然数日不眠不休,思维却还极快。
想逼退孙策不易,但两边想要传递信息却不难。
无论哪只攻城军队不会围在城下吃箭雨,而想要在江都城外围围成一个大圈需要的兵力远远超过这万余人。
因此正常的攻城军队要将步兵屯在外围,用骑兵绕城而走,不断骚扰守军,也能隔绝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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