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将军的意思,在下大概明白了,”他说道,“但各处郡县将有郡兵前来支援,这部分粮草也得预留出来,就算支粮食给民夫,也支不多的。”
……她感觉小麻花都不香了。
“不如这样,”陈到说道,“由淮安的令长出面,为那些家在城外的民夫提供一点粮食和麦种,让他们将冬麦赶快补种起来。”
陆悬鱼听了又精神起来了。
现在已经十月了,冬麦播种时节将要过去,但如果还能补种一些,那么来年五月就能收粮,也就不必怕饿殍遍野了。
至于中间这段时间,淮安就算能提供粮食给民夫,也没办法令他们的家人都能吃饱。关于这一点,她倒还稍微能看得开一点。
“那就行,”她说,“若是咱们按照一个人的量发粮,他们自然就能让全家吃饱了。”
陈到没理解,“怎么吃饱?”
“嫩叶和草芽,冬天还有塌地松,”她比比划划,“可以在雪下挖出来!洗净!切碎!”
“然后呢?”陈到愣愣地还在问,“煎了吃么?”
“……用一分麦粉,加上九分的野菜,加一点盐,和在一起!”她说,“要是出门的话就要做成团子吃,不出门可以熬成糊糊,唏哩呼噜地喝,可暖和了。”
汝南世家出身的陈到目光忽然放空了一下,关羽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拿起一块小麻花吃。
“这些琐事叔至去办就是了,这两日你且让士兵们好好休息一下。”
这两日之后呢?
最主要的“百姓们要怎么样过这个冬天”的问题解决了,关于民夫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些想要冒领赏金的家伙原本应该打十军棍,但大家讨论了一下后觉得还是算了,这些民夫平时在田里耕种,基本就没有什么胖子,被于禁拉进城中当苦力这么多日,现下各个不说皮包骨也略有点瘦骨嶙峋了,再敲十棍容易出人命,于是关羽拍板,给他们剃了个光头,曰“髡(kn 一声)首”,跟傅士仁一样的社死向刑罚。
除去这些琐事,最重要的事仍然是——
下一步该怎么办?
“咱们稍作休整几日,”关羽说道,“而后留一支分兵在这里迎接郡兵,运送粮草,其余主力北上。”
“稍作休整的话,主公那里会怎么样?”她没忍住又问了一句,“青州又会怎么样?”
关羽看了她一眼,摸摸胡子,笑了起来。
“悬鱼是在担心留在剧城的亲眷与属下吗?”
“我是相信国让的!”她仿佛是要给自己点信心,立刻这么回道,然而说完之后又停了停,“但我也明白,我越来越明白,兵者之事,总不会你我想如何,它便会如何。”
那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想法早就在这一路上消散了。
除却一个十五六岁的诸葛亮外,她目前觉得智力颇高,挺能给她找麻烦的也就郭嘉了。
但即使是郭嘉也有做不到的事,比如说——需要铁与血才能取得的胜利,靠纸笔是不成的。
“悬鱼想得不错,”二爷温和地说,“但在曹操未曾攻下下邳之前,袁谭攻青州的决心并不坚决,只要你我援救下邳,袁谭必会缓缓退兵。”
“但天下没有不救而不陷之城,”她说道,“曹操若知淮安丢失,必日夜攻城。”
“是也,任他如何的坚城,城中粮草与守军总是有限的,若无人援救,士气必溃。”
二爷的目光既温和,又坚定,“但下邳走不到这一步。”
“为何?”
“我兄纵困守孤城,他也信你我会赶来援救,”关羽说道,“他不会绝望。”
到了这一步,大家都在汤锅里煮着,就看先将谁煮个稀烂。
她和关羽无疑是强弩之末,士兵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一战又一战,需要休养很久才能恢复元气。
但曹操同样煎熬着!
曹仁的淮水大营被击破,于禁镇守淮安的兵马也被击败,刘备在城中降自然是不肯降的,于是附近总有各地的援军想要继续往这里跑!
他一面仍要击退那些郡兵,一面还要继续攻城!
因为如果关陆兵马赶到,他再想赢下这一仗便千难万难了!
关羽拿了份地图,正推演曹操到底会用些什么坏招时,太史慈忽然登门了。
“子义?”
他进城后显然是换了一身衣服,因而远看干干净净,但没功夫沐浴,不仅乌黑的头发上有一星半点没擦去的泥巴,而且走近了还有一股行军久了的特殊气味在身上。
不是那种运动员会有的单纯的汗味儿,而是一种汗水、泥土、鲜血混杂的气味。
这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气息,所以当她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封信时,立刻神经紧张起来。
“哪里的信?”
“青州来信,”太史慈看了看关羽陈到,又看了看她的神情,立刻声音很大地说道,“他们都安然无恙!”
……她搓搓手,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然后拆开了信。
虽然同心等人安然无恙,但青州的局势失控了。
她虽然不是三国爱好者,但她很早以前模糊听说过刘备携民渡江的故事情节,这听起来并不真实,尤其她跟着东三道的邻居们一起从雒阳去了一次长安之后,她感觉这就更不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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