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求小陆将军吧!让她来!她才能打胜这一场!
“若我战死,”张超拎过了盾牌,平静地说道,“陆将军自然会替我打完这场仗,救出臧子源!”
但他绝不能在这里畏惧退缩,逃回土堤上——他甚至不能用“像一个妇人那样逃走”来形容这种行径,因为土堤上那位正在注视他的老师,那位正等着看他能不能打出自己名声的将军,就是一位妇人!
这位前半生一直忙于做官的兖州名士爆发出了一声让人感到陌生的怒吼!
当他提着剑盾,冲上阵线时,他身旁的士兵们眼睛通红地望着他,并用同样的战吼声回应了他!
局势僵持了起来。
颜良带来的是准备刷功劳的本部兵马,自然都是精兵,但张超亲临战阵后,士兵们人人用命,即将崩溃的阵线也再度稳住了。
“对面似乎急了。”她忽然说道。
张邈实在是没点过战争技能点,抻脖子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何以见得?”
“中军向前,不断压迫我方阵线,已与大纛渐渐脱离开了。”
于是这位兖州大汉踮起脚尖,手搭凉棚,又努力地左顾右盼了一番。
……他看不太懂,只觉得下面就像一口沸腾的汤锅,熬煮着鲜血,到处都是惨叫声,到处都是嘶吼声,到处都是铁器撞击时发出或尖锐,或沉郁的响声。
但陆廉看了一眼之后,便伸出手去,向传令官打了个手势。
令旗挥动。
不是向前,而是向后。
第一个传令官这样挥旗,第二个便一路跑到了土堤后方,第三个在哪里,张邈看不见。
但他满腹的疑问都在片刻之后得到了解答。
那是……什么?
太阳渐渐向西而去,降落在土堤后方。
听到随从不解的声音时,颜良眯着眼,努力忽略掉刺眼的夕阳,望向那里。
那是土堤吗?
是人吗?
是动物吗?
好像高了一截,先是稀稀落落,然后越来越密集,集结在土堤上。
有点像骑兵,颜良心里这样想,但张邈张超这两个躲在小沛苟延残喘的东西,哪来的战马?
驽马?骡子?
一群彪形大汉骑在骡子上,拼命抽打着那可怜的,快要翻白眼的畜生,让它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好将头颅快些送到他的麾盖之下?
这个滑稽的画面从脑海中闪出后,一瞬间甚至逗笑了他。
其实也不怪颜良会冒出这样傲慢的想法,他是冀州人,他的主公麾下有万余骑兵,都是北地的良马,当世无匹,的确可以这样傲慢。
但下一刻,颜良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那些骑兵居高临下地从两翼的土堤上跑下来时,速度刚开始的确不快,不过他们跑得很齐,阵容严整。
但在马匹下到平地之后,颜良发现它们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更快一点,而且他也看清楚了,那不是什么驽马,更不是骡子,那是真正的战马!
他还想看得更仔细些,但他的大脑已经非常快地作出了反应:
“令中军两翼挡住骑兵!”他大声喊道,“后军上前!”
至于他自己,他必须也立刻做好战斗准备!
但这已经是第三个命令了。
中军在骑兵突然冲出的十几秒内无法改变阵型,挡住这些高速冲刺的庞然大物,后军也是同理。
他本应该直接下令,让自己身前这百余亲兵举盾结阵的!但那匹黑马就那样冲了过来,踩过荒草,踩过土路,踩过战场上的鲜血,顷刻便到了眼前!
战马猛然嘶鸣时,颜良已经完全意识到他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
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以及绝望的惨叫,但颜良已经听不到了。
那漫过河堤的黑色巨浪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如同肆虐的黄河一般,席卷过了他的口鼻,他的头顶,他的心志。透过重重浑浊的洪水,他唯一能看清楚的,只有那柄马槊上的寒光。
这位名震河北的勇将,袁本初最为信任的将军被冲过来的马槊刺中后,连一声也没有发出。
他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洪水并非只漫过了颜良一人的头顶,顷刻间其他的骑兵也冲了上来。
于是大纛、麾盖、以及围绕在这位主帅身边的一面面旗帜都跟着颓然倒塌了下去。
这一幕令后军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哗然声,声音很快传到了割裂开的中军里。
那些英勇的冀州兵吃惊极了,其中有些人就那样愣愣地站在原地,被张超的士兵一盾牌就打倒了。
他们来时如闪电,退去时也如潮水。
有军官还在努力维持秩序,还想要完整建制地继续作战,但整支军队还是在顷刻间就分崩离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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