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偏将所想的不是这个——他在那一瞬间甚至没有分神去看那些伪装成民夫的士兵,而是惊恐地望向他心爱的箱子。
当他抓起一把珠宝时,下面细碎的石头也就再不受遮掩,一览无余。
这位忠心耿耿的可怜人想不到自己已经危在旦夕,他全心全意地为他惨被诈骗的主君大叫起来:
“有诈啊!!!”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传到更远处,但这支特意避开了张郃兵马的冀州军扑进二张陷阱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回了大军之中。
高览偷偷地去看张郃的神色。
不知道是太阳晒了一天的缘故还是什么,他觉得自己这位同袍似乎苍老憔悴了很多。
张郃没忍住,喃喃出声了。
“他怎能如此行事呢?”
虽说违反了军纪军规,但军纪自然是监军说了算,况且主公没有亲自出马的前提下,这种事其实不算特别稀罕。
……就有点像外人的军队而已。
“此为监军私兵,”高览小声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救援才是。”
两千多的私兵,不能说扔就扔了。
但既然是摆明了让他们往里跳的陷阱,待大军赶到时,必然又是一场苦战。
张郃是不怕苦战的,他只是莫名为自己麾下这些士兵感到不值。
……明明已经断了彼军的军粮,只要耐心地等一等,必会因无粮而自乱。
……但急促的马车声已经由远及近的传来了。
……还有车上那位监军心急火燎,要前面的军士为他让开一条路的叱骂声。
“贱奴!贱奴!”孟岱大骂道,“还不闪开!”
主帅是不能逃避的。
但高览还是悄悄地把头转到另一边去,痛苦地闭上了眼。
在张郃高览痛苦地不得不接受现实,准备与这支军队在野外展开一场决战时,张辽骑着马,拎着一个什么东西,风一样地冲到了陆悬鱼的身边。
“辞玉!”他大声道,“你看这个!”
那东西“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然后立刻传出了叫苦叫疼的呻吟声。
她趴在栏杆上,惊奇地望着那个盔明甲亮,一看就是小军官的俘虏,再望望跳下马的张辽。
“你抓他来做什么?”
张辽很显然快乐极了,一把将那个可怜的俘虏揪了起来,把他鼻青脸肿的一面对着陆悬鱼,“说!”
俘虏的脸上混杂着泥土和泪水,五官完全扭曲了起来:“将军!饶命!小人们原本只在繁阳运粮啊……”
陆悬鱼惊呆了,她一瞬间也感受到了张辽的快乐。
“说清楚些,”她急切地问道,“在哪运粮?”
第363章
黄河南岸与北岸很不相同。
北岸是范城,周遭一片平坦的地貌,南岸十数里外却是延绵不绝的山峦。其中又有一座西南高,东北低的泰山余脉,几条河流在山下汇聚,成了环绕山间的几座水泊。
臧霸修建了几个营寨,其中防护最严密的就建立在水泊中间的山脚下。
这座山中原本是有贼寇的,但那些贼寇后来被他收复了,并且现下又带了来,为他指点山中有那些小路需要防范,哪里可以布置弓弩手,哪里又可以稍作修整,便能供辎车往来。
民夫正在修建起营寨,太阳落在他们黝黑的皮肤上,化成汗水滚落在泥土里,他们的努力总是有效果的,因为当他们挥洒汗水,齐齐地发一声呐喊时,多半便有一棵大树猛然栽倒下来,并且很快变成了这座营寨的一部分。
营寨附近是不能留太多草木的,即使这是一座建立在水泊上的营寨,臧霸仍然很戒备火攻。
但离远些的参天大树可以为营寨做点遮挡,这倒是很不错。
至于箭塔,被他修在了这座山的最高处。
臧霸骑在马上,反复巡视了几遍这座修建中的营寨之后,很是满意地沿着黄河策马向西跑了一段路。
当他来到与范县隔河相望的黄河南岸时,陆白正在岸边。
她身后是一群也在忙忙碌碌的民夫,其中间杂着从北岸退下来的溃兵,他们要在这里建起一座小营,以作诱敌之用。
“他也在坚壁清野。”陆白说。
臧霸望向那个方向,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这位经常带着虚伪而世故的假笑的大汉变得严肃起来。
“很有章法。”臧霸这么说道。
陆白望了一眼这位泰山寇的首领,她那玉雕一般美丽的精琢细刻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察觉到这位年轻女郎的沉默,臧霸似乎想要开一个玩笑,让她不必太过焦虑担心,因而清了清嗓子:
“听说这位冀州从事曾对你阿姊有意,”他笑道,“他若是知道陆将军在二张军中,还这样大张旗鼓坏了她的事,将来岂不尴尬?”
有风拂过年轻女郎的面容,似乎带走了一缕发丝的同时,也带走了脸上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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