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精忠大义,讨逆至今,我主亦有匡扶汉室,誓清中原之志,今特为诸位表奏天子——”
那些世家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谄媚了!
军中大小一下子也都放松下来,神情雀跃了!
那袋子里装的,必定是各种郡守将军的金印!袁公竟然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不错!他们讨逆这般辛苦,袁公不曾施以援手,又占了他们的鄄城!本来就该稍作弥补的!
天子在下邳,封赐是不可能真从天子那里下来的,但各路诸侯早就习惯了这个表奏路数,文书肯定是要送给天子一份,至于朝廷什么反应大家就不管了,至今青州还有两个刺史在,也没谁不习惯的。
曹操的脸上也露出了十分爽朗的笑容。
“我与本初自幼交好,几十年的情谊,当初若不是本初施以援手,我如何能胜吕布?”他笑道,“今日复又欠下他这样大的一个人情了!”
听起来带点自嘲,但后面的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这分明是炫耀哪!
东郡太守之职,想也不用想,必定在他手里了!
这样破落的小城,酒宴原本是没什么可准备的。
但不仅有城内的世家,附近的豪强听闻了,也特地跑过来殷勤地送酒送肉,竟然整治出颇为丰盛的席面。
谁不知道曹公去了冀州,必为袁公心腹呢?这天下看起来不是刘备就是袁绍的了,大家既然不想惹袁绍,自然也不想惹他身边的人啊!况且这些年里,兖州的世家豪强们都为曹公尽心尽力过,那怎么也能套个近乎,谋点好处吧?
他们就是这样一盏酒接一盏酒的敬。他们敬曹公,也敬那位使者,曹公麾下的武将也是如此,敬主公,也敬那位冀州来的使者。
杯觥交错,烈火烹油,因此没人注意到谋士们敬酒时的细微差别。
他们不敬主公的酒,只敬那位使者,殷勤举杯,频频劝酒。
尤其是在有仆役自外而入,悄悄对曹公耳语几句后,这些人劝酒就劝得更殷勤了。
但这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自曹操往下,人人担惊受怕了许久,趁着今日酒宴敞开胸怀痛饮,一抒胸中郁气,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
宾客们东倒西歪在地上,还要搀扶着去后院安置,扶远了都能猛然听到一声呕,真正是喝得醉醺醺的,因此被劝酒劝得最多的那位使者自然也人事不省,瘫在席子上起了鼾声。
太阳落山了,外面起了风。
仆役将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
大厅里只剩下了寥寥数人,神志清明,目光炯炯。
曹操端起手边那只黑漆兽纹觚,向自己的“君幸饮”里倒了一点酒,喝了一口后,将酒盏放下。
他看了一眼下首处的仆役,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凑到了使者面前,轻手轻脚地将那只始终没有打开的袋子摸了出来。
一枚枚的铜印放在案几上,于灯下熠熠生辉。
曹操拿起一枚看了一眼,复又放下,又拿起一枚,又一次放下。
他看得越来越快,嘴角也翘得越来越高,直至看完最后一枚,忽然将案几上所有的铜印连带那些杯盏都扫落在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那样狂放,笑声里甚至带了些癫狂,丝毫不顾及身边还躺着一个袁本初派来的使者,笑得下首处的几人都心惊胆战,连忙去捡那些铜印来看。
曹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本初当真知我啊!”他因为大笑而有些喘不上气,“他,他,他竟还记得我想当个征西将军!”
荀攸沉默地捡起了几枚铜印,凑在灯下细细地看。
冀州送来了几十枚铜印,官职很多,而且都在同一个地方。
……不在兖州的东郡,而在西凉的武威。
第462章
郭嘉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很让他困惑,他似乎跟随明公去了很远的地方,有枯死的树木,有干涸的河道,有崎岖的路,以及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
那是一片荒野,他们就在这片荒野上艰难行军,士兵的嘴唇开裂,渐渐地又流了血,血滴在土里,泛黄的秋草也立刻枯死了。
远处有连绵不绝的山,阴沉沉的像是要压过来,但向着那个方向而去时,又发现永远也走不到。
他躺在车子上,身体奄奄一息,精魂却飞向了比这支军队更高更远的位置。他因此得以看到那支疲惫的,一路向着东方而去的军队在渐渐消失。
他们的四周没有雾,也没有黑夜,他们行走在荒原上,视线是完全没有阻碍的,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消失呢?
郭嘉的目光移向前方时,那里忽然卷起一阵尘沙。
有人惊喜地喊了起来,“有水!有水!”
这里既寒且旱,河道干涸,哪里会有水?
可是无数的士兵蜂拥着上前,郭嘉似乎也被簇拥着,向那所谓的“水源”,那尘沙后的方向而去。
那里的确是有条河的。
溪流潺潺,清而舒缓,冲得圆润的鹅卵石一颗颗地堆在河底,有游鱼经过,水面便拍起小小的浪花,在太阳下化成璀璨绚烂的光。
那尾游鱼徘徊不去也很正常,因为河边有一株古树,花瓣纷纷洒洒地落进河中,引得鱼儿贪婪追逐。
戏志才和荀彧坐在树下的席子上,正聊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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