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淳于琼这懒散的模样!看看这群懒散的士兵!偏他傻人有傻福,寸功未立竟然也就这么躲在这里逍遥,几个月里除了因未援蹋顿而受了主公的叱责外,再无风波!
但即使如此,他也必须谨慎,毕竟淳于琼也是个通权达变的人,万一他也有心思呢?
许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脸上是笑,余光却不停地四处扫来扫去。
淳于琼看着是一脸憨蠢,这没错。
他领了十几个人出营来迎他,一点也没考虑被他一戟戳死,拿了人头去投敌,这行为也很憨蠢。
身边只有十几个人,自己竟然还小步跑到他的轺车旁,终于令许攸彻底放心了。
“监军受主公器重,有军务在身,而今竟来看我!令在下大感快慰!”
……憨蠢点很好,许攸想,他从未这么喜欢过蠢人。
他握了握淳于琼的手,叹了一口气。
“唉,仲简不知啊……”
对方回握住他的手,也很感慨,“监军家中不幸,在下略有耳闻,主公这般器重监军,岂会不为监军主持公道呢?”
很好,许攸想,那纸片一般的信飞是飞到他这里来了,但飞过来的水平不怎么样,这位毕竟是颍川人,又是武将,与那些世家还是相熟有限。
淳于琼拉着他的手,很热情地将他往营中带,许攸身后的部曲也就默不作声地下了马,跟着往营里进。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人,在来大营之前,许攸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了。
但当两旁亲兵掀开中军帐的帐帘,请他走进这座布置得十分舒适,很适合放松精神的帐篷时,许攸的头皮还是一瞬间绷紧了!
帐中没有什么杀气腾腾的刀斧手,有婢女,有案几,有美酒,有鱼脍,还有切好的水果和蜂蜜。
但里面还有两个人,一个身材略有些矮小,另一个瞎了一只眼。
“阿瞒?!”许攸的声音忽然一颤,“你如何在此?!”
曹操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很是不满,“你连路费也不留些与我,我不来寻故人,又有什么办法?许子远,你这人该杀啊!”
他虽然说着那样的狠话,但神情与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埋怨与牢骚。
他与夏侯惇都没穿甲,只穿了一身半旧的细布衣服。
许攸看了一眼淳于琼,又扫了一眼中军帐,没看到半点危险的痕迹。
淳于琼也曾为西园八校尉之一,与曹操有同袍之义,曹操若是缺了军粮,困窘之下跑来刮他点钱粮,那再正常不过。
“孟德来寻故人,今日之宴,全是故人!”淳于琼哈哈大笑道,“岂不凑巧?”
有乐人从后帐转出来,穿着曲裾,抱着古琴,在一旁恭敬地等待示下。
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护卫,那些儿郎们全身着甲,就站在帐外,如猛兽一般威武彪悍。
许攸终于确定下来,曹操在这里只是一场意外。
“阿瞒,阿瞒,”他的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你须得信我,这都是主公的主意啊!”
“分别日久,好不容易相聚,今日不谈那些!”淳于琼大声说道,“就谈咱们素日的情谊如何?”
腰肢纤细的婢女走到门口处,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摆一摆,有仆役开始往里端热汤热菜了。
亲兵复又将帐门放下,将初冬的寒风隔绝在了帐外。
第477章
淳于琼屯扎了许多兵马,因此营寨是一座连着一座,大营套小营的,远远看去很是威风。
与穿梭其中的冀州军相比,无论是曹操带来那不足两千的老兵,还是许攸那一千余的部曲私兵,看起来都很寒酸。
但寒酸也要和寒酸比一比,许攸的兵寒酸在表面,那些辎车里装的东西可一点都不寒酸,现下一车车往营里运,车轮走过营前的荒草地,自然轧出了十分沉重的车辙。
那些东西是许攸的家产,那些部曲也是许攸的家产,但他们对这件事似乎没什么不满,甚至还很是自豪。他们将那些财货运进毗邻曹操军的营地时,神情的确是这样的。
于是只有一道栅栏之隔的两个人望见了,其中一个人就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这两个人也穿着半旧的细布直裾,头上束着发带,脚下踩着布靴,像两个落魄文人,很不起眼。
他们坐在营中的空地上,身下铺了毯子,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士人身上也裹了一条毯子,在那里围着篝火烤些什么东西。有许攸带来的部曲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烤的不是什么肥羊肥鸡,而是几个山药之后,神情就更鄙薄了。
两个人都感受到了这种鄙薄,但先出声的是荀攸。
“自从徐州归来之后,”荀攸似乎很不经意地说道,“奉孝便喜食烤薯了。”
“我原来一直喜欢鱼脍的,”郭嘉拿了根拨火棍儿在篝火下面的灰里拨来拨去,“这不是听说陈元龙之事么……”
荀攸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我还以为陆廉怠慢了你,只给你吃这东西呢。”
那根拨火棍儿一下子就没戳准,戳起了一蓬火星子。
于是郭嘉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但立刻装得很若无其事。
“你也知道她出身寒微,”他说道,“她定然是觉得这东西已称得上珍馐美味。”
“我与阿瞒相识,远在仲简之前哪!”许攸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为曹操斟满酒,“他与主公少时皆为游侠儿,还曾闻听人家新妇有颜色……”
曹操立刻将那盏酒喝了,斩钉截铁地否认,“没有那等事!休听本初胡言乱语!”
这是一个很轻松的话题,少时荒唐点总没什么的,尤其还是荒唐在这些风流事上面,因此淳于琼也立刻凑起了趣儿,“然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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