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起身将那药罐子取下来,给倒了满满一碗,“既然这般放心不下,这话你为何不自己说?贫僧可不是个婆妈的人,如今小施主身在局中看不破,来日一想便可知晓这话是有人借着贫僧的口说与她听的。”
五郎握着药碗,那漆黑的药汁,在银月光亮底下,都能照出他来。
“我不能说,这话若是我说的,她怕是留在北境不肯走了。”
五郎心里清楚地很,无论他说什么,兰时都能拐到五哥如今离不得人,我得陪在他身边这个想法上头去。
不然就是,北境军烈火烹油,她得留在军中,替兄长分担。
可小丫头已然长大,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幸也不幸,不幸也幸,卫国公府养出来的,还真是格外令贫僧动容。”他出家前是家中独子,出家后上头就只有一个方丈。
旁观瞧着这兄妹几人,互相为对方着想的模样,也觉得快乐,遇事都忍不住想帮一把。
就像他对兰时说的,身在俗世,哪有那般容易超脱物外。
“将军拳拳呵护之心,贫僧十分感动,即便如此,这晚间一剂药,将军也得喝,护妹之心可不能令将军腿伤减轻分毫,药才行。”
“……”
五郎比方才兰时喝甜汤时还要视死如归,酝酿了半盏茶,五郎才闭着眼睛捧着药碗一饮而尽。
和尚飞速给添了一碗甜汤,五郎一气儿灌了半碗进去才觉得好些。
“贫僧送将军回去,明日还有大事,自是得早早养精蓄锐。”
五郎一言不发,由和尚推了回去。
不眠之夜,匆匆而过。
极其熟悉突厥地形的十二与六嫂谢瑶献计,将典仪安排在突厥王宫大殿外,此处不易被伏击,北境军将领可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
突厥王领着小狼崽肖夙走上临时搭建的王座。
正式将突厥王印传给肖夙,同时受降,自愿将突厥并入大凉版图。
太子殿下上前,接受降书。
肖夙这才继位的突厥王,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凉的异姓王。
太子殿下与肖夙一起接受如今安静如鸡,不敢有意见的突厥百官朝拜时,变故陡生。
突厥百官中有人放冷箭意取肖夙性命,太子殿下眼疾手快将肖夙扯到身后,自己中了这一箭,打在左臂上。
已经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有不怕死的。
横竖这一场典仪已经结束,北境军将众人团团包围起来。
护着太子殿下离开。
太子殿下的伤不重,可吓坏了兰时和姜帅,兄妹五个一合计,清理了一批又一批突厥的官员。
如今伤到了太子殿下,北境也不好留了,只得提前返京,留下五郎与十二十三,姜帅带着家眷护送太子殿下返京。
这一路,便行到了上元节前,陛下得知种种,虽心疼太子殿下受伤,但此时太子伤已痊愈,便只剩龙心大悦。
大手一挥,便要在上元节大宴群臣,虽说是宴群臣,可百官心里都有数,陛下真正要宴的,不过是卫国公一家。
卫国公同夫人携幼妹、儿女一同赴宴。
太子殿下眼神好,坐上首也能看清楚卫国公幼妹那一副头面是他盯着司宝司打造的。
他亲手绘的,以莲花做底,出了耳坠子,手钏和钗。
太子殿下如今万事小心,兰时在战场上拼杀,太子恐有煞气害她,莲花有佛性,可护佑想护之人安康。
他回宫来便绘了这样子,特意命人赶了出来。
不仅是首饰,连兰时今日穿的那一身宫装也是,清新淡雅,如莲花一般上衫白下裙粉。
只一处不好,姜小娘子姿容出众,将席间一众小娘子都比下去了,引得一众儿郎倾慕。
其实,这是太子殿下的想法,谁人不知姜氏女是未来太子妃,哪个敢有非分之想。
上元大宴,天家宴群臣,太子殿下被迫端庄持重,只能借同卫国公敬酒的时候多看两眼被拘在府内不准入宫的阿宛。
宴席过半,正是宾主尽欢,君臣合乐。
太子殿下随着姜小娘子悄然退席。
帝后二人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交换了个并不友善,充满算计的眼神。
中秋节的时候,兰时在千重藏书楼藏了一坛酒,今年正好挖出来。
她曾求过姑母,有藏书楼的钥匙,悄悄去,不惊动任何人。
才推门进来,便有人先她一步,把门关上,将她抵在厚重的门板上。
耳鬓厮磨,“哪家小娘子,漏夜前来,可不怕被歹人劫色?”
听他出声,姜兰时陡然放松下来,伸手环上身前人的腰,调笑回去:“太子殿下又成歹人了?不是强占臣妻的昏君了?”
太子殿下低头寻到姜兰时的唇,唇齿交磨之间,姜兰时能听见他低喃,“也无不可。”
如此交锋,她向来不是太子殿下的对手,等太子殿下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唇,她整个人都软在太子怀里,单凭太子殿下臂力撑着,四下黑暗,目不能视物,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暧昧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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