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乌云蔽月,繁花被大雨浸透,枝叶乱颤,荡漾一池春水。
纵情与痴狂,在一瞬偏离了方向,在骤雨初歇时归于宁静。
雨后初霁。
客船悠悠缓行,天边渐有青色。
宁湘在混沌中做了一场长长的梦,梦里净闻法师澹泊安然、孤高圣洁,手持佛珠站在玉阶之上。
那双眼不悲不喜,波澜不惊。
梦醒之后,眼前得见光明,宁湘沉默了许久,从那场梦境中挣脱出来。
身畔尚有温热,还有暗夜里再熟悉不过的呼吸声。
心跳攀升,她不敢回头。
入眼是靡乱暧昧的痕迹,她顾不得多看,匆匆出门。
合上房门时,她停下脚步,往床帐后看了看。
那里藏着朦胧一道身影,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客船不知何时停靠在岸边,谈话声隐隐传来。
客船老板正在船尾,宁湘拿着行李艰难下楼。
“姑娘这是要走?还没到京城呢!”
宁湘莫名心虚,强忍着身子的难受,说道,“我有事,就在此处下船吧。”
老板困惑:“……那位法师?”
宁湘忙摆手:“不必管他,我先走一步了。”
就此告别客船老板,宁湘头也不回的下了船,若不是双腿没力,她得跑起来。
约摸走出几里远,确信不会有人跟上来,才寻了个茶棚连喝几杯水,才缓解了口干舌燥的不适。
前方是官道,离京不足百里。
远处山峦起伏,青叶微黄,骄阳明媚。
宁湘站在路旁,犹豫着该何去何从。
她身上银子不多,折腾这些时日,身上只剩二十两。
不知常青眼下如何了,出宫时丞相许诺她的重谢,眼下也没法兑现。
她家在江州,在另一个方向,需从京城经过,所以她现在无论怎么做,都要先进京城。
宁湘怕遇上净闻,他坐船比她步行快,猜测他约摸进了京,方才不紧不慢的赶路。
十二岁之前,她长于父母膝下,在乡野之中肆意横行,又在宫墙高苑中困了八年。
在涿州短短两月,是她最自在的时光,虽然有时为了引诱净闻法师绞尽脑汁,却也见过万般风光。
穿过城门便是大梁都城,巍巍高楼映入眼帘,长街两旁店肆林立,薄暮余晖洒在楼阁飞檐之上,车马粼粼、人声喧嚣,一派繁华盛景之象。
宁湘驻足,原以为涿州足够富庶,比起京城来却逊色不少。
天大地大,她一人踽踽独行,竟是迷茫的不知该往何处走。
背着行囊举目四望,宁湘眼尖地瞥见集市上匆匆而过的一行人,她认出了她们。
为首的是一位穿灰白衫裙的嬷嬷,年纪有些大了,但一双眼睛却锐利明亮,不怒自威。
正是宁湘出宫时,在皇陵接她们的管事李嬷嬷。
皇陵清苦,不比皇宫,需要的东西都需亲自采买。
嬷嬷身后跟着几个宫女,手里拿着不少东西,应该是采买结束,要回皇陵去了。
她在皇陵待了好几日,那个嬷嬷认识自己,当初她安然离开皇陵,显然也是她授意。
李嬷嬷是丞相的人,宁湘不想再回宫,小心翼翼藏在人流后,低着头前行,祈祷自己不被发现。
街上行人如织,车马肆行,宁湘注意力都在躲避李嬷嬷身上,没发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她躲闪不及,后腰撞在车辕上,直直摔倒在地上,手肘摩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得直抽气。
行人里有人喊撞到人了,马车跑出几丈远,突然勒紧了缰绳,有人从马车跳下来。
宁湘曲着腿,不顾仪态地坐在地上,疼得难以思考。
直到一双洁净无尘的皂靴停在面前,宁湘紧皱的眉头滞了滞。
她微微抬眼,往上是墨色织锦缎的衣袍,金线镶边,暗光浮动。
眼前的日光被遮住,那人微微弯腰,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姑娘没事吧?”
宁湘怯然抬眸,看到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正歉意看着自己。
公子气宇轩昂,龙章凤姿。
然而,可怕的是,他有张和净闻极其相似的脸。
撞她这人,是二皇子宣明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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