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陈青终于和他说话了。她忍无可忍地把吹风机抢了过去,转过来看着他,明亮的眼里是愤恨与困惑,说的是:“方渐青,你是不是有病,是我逼你帮我吹头发的吗?还有,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但梦中的陈青一声不吭地抓住他的手,并像青蛇一般缠了上来。
方渐青吓到了,吹风机落在地上发出巨响。
下一秒,世界色彩混乱,视线扭曲变暗,方渐青看见了他从意大利采购的、现在应当在楼下客厅中的黑色大理石方桌,桌沿上搭着一只手,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周围其他景象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紧张与不安,让他也喉咙发紧。
十二点的钟声在昏暗中响起,画面又是一阵旋转,大理石方桌变成了木椅,方渐青面无表情地站在上面,抔着水冲洗手臂和脸颊,流下去的水带着淡红色。
之后又是数番变化,情景切换得愈发快速,像各色颜料混在一起搅拌,既荒谬又无厘头,直至方渐青完全不能分清自己在梦些什么,梦里又出现了谁,才堪堪停止。
等方渐青睁开了眼,天已经亮了。
“……什么破梦。”他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无语地进浴室洗漱。
七点半,是方渐青规定的早餐时间。
相比于方渐青喝了酒倒头就睡,这一夜,陈青几乎没睡,大概是想的东西太多,等天快亮的时候头脑才陷入混沌,但没多久又被自己设定的闹钟叫了起来。
早饭的时候,方渐青大概是察觉到昨夜酒劲没散,口不择言说了些不太留情面的话,所以表情有些尴尬,心里甚至少见的有些心虚。
想解释,但好像又没有解释的必要,于是方渐青故作姿态地关心道:“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陈青根本没搭理他,只是耐心地将青瓜酱挤在吐司上,接着一口吃下。
昨夜那点古怪似乎已经消失,她又变回和方渐青不对盘的陈青。
口腔被清爽的味道包围,陈青满足地眯了眯眼,又向前伸手,想去拿面前的果汁。
但方渐青动作迅速地把她面前的果汁抽走,不悦道:“问你话呢。”
“不然呢。”陈青语气平平,手停在半空中,又落回餐桌上。
不知怎么,方渐青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下移了移,察觉出不合时宜后又镇定地收回目光,看了陈青少时,把果汁还给她了。
解决早饭后,陈青大抵是想起自己房客的身份,一桌狼藉总不能让方渐青这个房主来整理,便自发整理桌面上的垃圾。
方渐青没阻止她,看着她的动作,他忽然道:“年后爷爷生日,记得提前准备礼物。”
“远得很。”
方渐青冷哼:“等你想起来就来不及了。”
早点准备总是对的。
在方家,方荣林过寿是比过年还重要的事情,更别说这次是他的七十大寿,在今日之前,梁珍就提醒过陈青,让她早些着手,准备一个足够体面的礼物。
陈青难以定义体面的正确含义,在她看来,只要价值足够高,那就足够体面。
但决定价值的要素除了钱以外,还有方渐青。
方渐青本质工作狂,没有休息可言,即便是假期也要回公司处理公务。
近几个月,他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记忆少了大半,他必须重新学习很多知识,搞清楚之前的烂摊子,另一方面,公司的资金流出现一点问题,方渐青和公司管理层正在商讨可能的解决方法。
尽管有方氏集团托底,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荣林不可能一味撑着方渐青。
方氏是块大饼,无数人虎视眈眈,而方荣林看中的是方渐青的才能和野心,希望他能让方氏继续蓬勃发展下去。
但如果方渐青连一家子公司都营运不好,那让他成为方氏集团的第一接手人这件事就有待商榷了。
宠爱是双刃剑,风光的背后是有利刃抵着他行走,方渐青时常觉得自己像在钢丝上行走,下面是深渊,他必须平衡好一切事情。
陈青被安顿在家中。
询问得到今天她不出门的回复后,方渐青让何平叫餐厅负责人饭点送一份餐食到他家中,以免陈青饿出问题又要叫梁珍忧心。
想到陈青长这么大还是有些挑食,方渐青列了个宜忌清单给餐厅。
其中包含陈青极度喜欢,出现就会吃的;还有包装一下勉强能下咽的;以及无论怎么包装,陈青都能一眼识别其真面目,将其从碗里挑出来的,绝对不会吃的无数种食物。
要是陈青本人看到这份清单都要惊叹两声。
梁珍都不一定能列得这么精准。
有一些陈青自己都没注意过爱不爱吃。
方渐青叮嘱负责人按照清单的要求制作餐点,准时送到且看着陈青吃下。
因此中午十二点不到,方渐青家的门铃响了。
餐厅负责人提着一袋精致的餐品,在冬季的冷风中等了十分钟,无人来开门,迫不得已给何平打了通电话。
何平接完电话,为难地通知了方渐青。
没多久,陈青的手机响了。
铃声单调乏味,但陈青莫名听出了一种暴躁感。
她费力将自己从睡梦中拽起,盲人似的摸手机接通了电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何人何事,对方先劈头盖脸地质问道:“陈青,你到底在不在家!”
陈青皱眉从床上坐起来,后知后觉是真的有人按门铃,而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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