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把那块写着卫长渊的一半,推到他面前。她终于长大,不再哭,也不再闹,甚至没有一声责备,她拿回那块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师萝衣”。
作他的未婚妻时,她像是有些释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长渊师兄,你今后要幸福。”
院里的花落了一地,茴香唇角噙着笑打扫。
她并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就像以前一样,她还在计划要替小姐给卫家长辈准备些什么礼物。
她知道小姐这几年都过得很苦,总盼萝衣能快些长大,飞出这个囚笼,飞到安稳的地方去。
因此卫长渊出来时,她欢喜地迎了上去,想问他是否今日就要带小姐去庆生。
卫长渊神情有些恍惚,一眼也没看她,几步走出门外。
他的修养从来不会这样无视他人,茴香觉察到异样,有几分无措,连忙回头去看院中的另一个人。
迎着光,师萝衣也在看他们。
她抱着一坛女儿红,俏生生立在风中。茴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十分着急:“小姐,你怎么把成亲的女儿红给挖出来了?这是道君为小姐和大公子准备的,小姐在做什么傻事,赶紧埋回去。”
卫长渊低着头,越走越快。
寒风把小院中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他听到她温和地告诉茴香:“因为再不会有道侣大典了。”
明明是这样宽容的一句话,却让卫长渊积蓄在眼中、不敢让人看见的泪,大颗滚落。
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明明爱意不再,卸下了重担,他却感觉到了难受。
他告诉自己不会后悔,毕竟在幻境中,与他携手走过的人是小师妹,不是师萝衣。
兴许他难受,只是因为那是他长久以来守着的,这辈子第一个守护过的人。却在她终于长大这一日,卫长渊永远失去了她。
师萝衣抱着女儿红去了后山。
为了找到前世送自己泥塑小兔的人,她从院子奔往后山的路上,都表现得伤心欲绝。
她深知自己越可怜,前辈才可能会出现。
因为前几年,她还骄傲倔强时,就没有收到过生辰贺礼。
做这件事之前,师萝衣并不确定会不会成功。今生与前世已然大相径庭,她没有伤害卫长渊,更没有一剑把他捅个对穿。
她找到了前世把自己藏起来的山洞。
山洞很小,远远不够遮风避雨,上辈子她就在这里哭了半夜,一直发抖,直到天明才睡过去。
这一次虽然她已经不再伤心,还顺利解除了婚约,却仍然要把发生的事走一遍。
她藏好女儿红,蜷缩进小山洞,努力开始哭。
努力了半晌,大抵实在是没有那么伤心,她只好把眼睛揉得通红,把脸埋进膝盖中,呜呜假哭。
她心里好奇又忐忑,那个人应该不会看出来吧?
从清水村回来后,卞翎玉的身体在白日会好很多,然而一到夜晚,会比以前虚弱数倍。
前几日丁白起夜,发现他在咳嗽,吐出了一口血。丁白吓得不轻,丁白这样的小弟子,都隐约有种预感,卞翎玉在燃烧他自己的生命力。
待到油尽灯枯的那一日,卞翎玉会从世间消失。
丁白慌慌张张将此事告诉清璇师姐,本以为她会和自己一样焦急,没想到师姐意味不明地道:“选择吃下涤灵丹,他便早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他都无所谓,你怕什么。”
“可……”丁白绞着手指,说,“我总觉得,公子这次回来,不太开心。”
这并非他的错觉,虽然公子能走路,能活动了,但他沉默的时间更多。
卞清璇挑了挑眉,微笑道:“不开心?因为触碰到又再次失去,从来比碰不到更残忍。”
更何况,卞清璇知道他在意什么。
她几乎有些幸灾乐祸,清水村一行回来后,师萝衣再也没看过卞翎玉半眼,不曾过问他一句。从始至终,他什么都不是。
他就算到死,也只会有一个身份——她卞清璇的哥哥。
小舟旁,傀儡少女的拥抱,是卞翎玉仅能触到的暖。
然而那样的暖,还是假的。经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不会再师萝衣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卞清璇近来倒是过得十分顺利,回到明幽山,她又过上了众星拱月的日子,虽然都是一群蠢东西,但卞翎玉沉寂,师萝衣失魂落魄,她就觉得高兴。
而且看师萝衣根本想不起卞翎玉的反应,她大可不必担心师萝衣再与卞翎玉有什么交集。
卞清璇弹了弹丁白的脑瓜子,说:“转告我的哥哥,死心吧。过两日他善良的妹妹,就邀他看一场好戏。他在人家心中是蜉蝣,但总有人在人家心里是心头肉。”
好好认清,你在她心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丁白当日回去,将她的话转告,收到了卞翎玉一个冷冷的眼神。
他吓得连忙跑了出去。
公子看上去好可怕。
但小孩子好奇心重,丁白近日总在廊下等着消息,他在揣测清璇师姐口中的那场“好戏”。
他一连守了好几日,终于听到一件令人惊讶无比的事。
黄昏时,丁白兴冲冲穿过院子,去寻他家冷漠难相处的公子,眼眸发亮道:“公子,你猜我今日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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