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能饮酒,精怪们欢呼。
盖头之下,环佩叮铃。
师萝衣许久没有被这样的热闹包围,她心里暖融融的。
她幼时的玩伴就是精怪们,它们心性单纯,连带着她以前也很单纯。
如今比起才重生回来的时候,什么都好,唯一的遗憾,是父亲还沉眠在妄渡海,没能回家。
但她相信有一日,父亲也会回家来的。
喜轿晃晃悠悠往外走,师萝衣起初心里并没有多少出嫁的自觉,她只觉得今日心里很温暖,充满了希望,直到轿子停下,有人顷身入轿中,打横将她抱起。
师萝衣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她认出来是卞翎玉。
师萝衣没想过他会抱着自己走,按照南越国嫁娶的规矩,出嫁的女子要由男子抱着走过大门,卞翎玉身体一直不太好,师萝衣当然不会把这样的要求加诸在卞翎玉身上。
她甚至还安排了人帮着他走天阶,那些人呢,都去了哪里?
“卞翎玉?”她不敢大声,只敢低声喊他。
良久,他也低低回答她一声:“嗯。”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这一声轻应中,听出几分局促,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
师萝衣以为卞翎玉嫌自己重,她懊恼自己并非弱柳扶风,恨不得自己再轻些,给他减轻负担。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修士都在看着他们,师萝衣也没法把担忧问出口,只能闭上嘴巴,忐忑地等着卞翎玉把自己抱上天阶。
天阶很长,卞翎玉走得不快,步子却很稳。
师萝衣待在他怀里,嗅到了卞翎玉身上的气息。像冷雾,又似雪松。
她形容不出来,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天阶之上有清风,师萝衣的盖头被吹得微微翻动,她下意识想松开一只手去按住,却有人更早一步,冷硬地把盖头按了下去,没让盖头飞起来、令人窥见她盖头之下的半分容色。
她愣愣抬眸去看卞翎玉。
入目皆是红,她看不见他的脸,眼前只有少年微暖、宽阔的胸膛。
师萝衣突然意识到,这些温暖和希望,都是卞翎玉带给自己的。命运何其奇妙,前世她不曾看他一眼,留在记忆里的,唯有对他的冷言恶语和羞辱。
鸾鸟在天空齐鸣,不夜仙山大片冰莲竞相盛放。走过了天阶,他们就不能再进行凡间的礼节,必须以修士的名义让天道作证,签下契书。
金色的契书飞在空中,卞翎玉已经滴了血,师萝衣也需要抬手将血滴进去。
人倒霉惯了,在做大事的时候,都难免留下后遗症,会惊怕。
师萝衣心里都做好了被打搅的准备,毕竟前世做什么都不顺利。然而当她的血滴入,与卞翎玉的融合,也没有任何事情来打断她。
顺利得令她惊讶。
她低眸,看着婚书,由衷笑起来。
没有任何幺蛾子,宗主也只能在高座之上说祝词。
修士界所有大能今日几乎都集聚于此,宗主说祝词时倒很温和,说罢,他还道:“若你们二人有难事,随时都可以和师伯说。”
换作任何人,都明白这是客套之词。
但是刀修不,他们不明白,师萝衣积极朗声说:“师伯,我确有一事相求!”
宗主笑容僵了僵,温声道:“萝衣尽管说便是。”
师萝衣等的就是这一刻。
“萝衣所求,其实不是对宗主,而是对在场的各位叔叔伯伯们。诸位叔伯们都知晓,十年前,我父亲沉眠在了妄渡海,至今没有醒来,后来护山大阵破碎,宗主为了护我,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萝衣年幼不懂事,一直多有叨扰,愧对宗主和同门。而今有了自己的道侣,愿承袭我父当年之志,镇守不夜山,不让妖兽作恶。”
盖头之下,少女口齿清晰,道:“奈何我有意守山,却力有不逮,区区金丹修为,无法维持护山大阵。若诸位叔伯能助我一臂之力,赠予不夜一丝灵力,镇压妖兽,萝衣与不夜山万千生灵,不胜感激。”
她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
众人心中微动。
其实而今留下来的大能,大多不再如师桓等人当年的正义凛然。十年前妖魔霍乱,天地倾覆,天崩海啸,天下正义的修士,悍不畏死,全部奔赴妄渡海和荒漠,合力诛杀堕天之妖魔。
众生在这样的力量下,皆如蝼蚁,当时的景象,何其惨烈,几乎无一人生还。
而今留下的高修为修士,大多贪生怕死,当然也有少数人含泪留下,图门派日后发展和修真界的未来。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师萝衣笃定他们都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一来,今日她大婚,唯独恳切提出了这一个请求。
二来,师桓当年凭一己之力,镇压万千妖兽在不夜山下,被封道君。其丰功伟绩,天下至今无不赞叹。今日在场大能,若分出灵力来共同铸就不夜山护山大阵,压住妖兽,也会万古流芳。
不论出自正义,还是心中算盘,谁都不会拒绝她。
果然,众人纷纷同意了师萝衣的请求。
若一人长久护着不夜山,或许很难,但这么多人的力量下,再轻松不过。
对于师萝衣来说,这样做唯一的坏处是诸多灵力侵袭,等同将不夜山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但祸兮福所倚,她要的就是十方制衡,宗主再不能对不夜山和自己动手。其余人好奇什么,就让他们看去,总归道君醒来那日,他们自然会离开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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