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黛刚想再问,马车恰好停下,外头传来太监提醒,说要下车换轿。
她只好暂时压下问话的念头,带着孩子们下了马车。
小半个时辰后,两顶软轿稳稳当当停在永乐宫朱色大门前,早已奉命来迎的素筝见着轿停,忙迎上前去:“奴婢素筝拜见肃王妃,拜见小世子、两位小郡主。”
“不必多礼。”
清甜软糯的嗓音缓缓传来,素筝抬起眼,当看到肃王妃真容时,不由愣神。
琼姿花貌,清眸流盼,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乌孙第一美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意识到自己盯着贵人看久了些,素筝不好意思垂下眼,拧身引路:“我们家娘娘和大皇子已在殿内恭候多时,王妃请随奴婢来。”
沈云黛柔柔颔首,赶鸭子般将三个孩子一溜儿牵了进去。
虽说来之前,自家夫君就与她说过,陛下格外宠爱贵妃,还将私库里绝大数奇珍异宝都搬到了永乐宫,真到迈入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的一刻,扑面而来的富贵奢靡远超过沈云黛的预想。
不单是她,就连三个孩子都看得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发出惊叹:“哇——”
这里可比太后宫里漂亮多了!
“王妃这边请。”
左右宫人缓缓掀起水晶帘,再次落下时,珠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楠木刻丝凤穿牡丹的屏风后人影绰绰,光线明亮的长榻边,玉瓒螺髻,华衣淡妆的李妩缓缓掀眸,朝前看去。
多年前在肃王婚仪上,她与这位肃王妃有过一霎短暂的对视,那时她便对这位雪肤花颜的肃王妃印象深刻,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当年的妙龄少女,如今都已为人母,也不知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这般想着,对方也抬眼看来,遥遥对望间,那双清灵乌眸并无半分惊诧,而是一片温柔浅笑,显然也记着她。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两人虽身份迥异,目光皆流露着善意。
“臣妇沈云黛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她一行礼,身旁跟着的三个小团子也纷纷跟着行礼,奶声奶气:“拜见娘娘,娘娘万福。”
李妩扫过那一个黑团子两个白团子,莞尔道:“都免礼。”
又朝一旁的素筝点了下头,素筝会意,取来三个大红底绣双喜纹杭缎荷包,一一递给肃王家三个孩子。
沈云黛连连道:“这如何好意思。”
“陛下视肃王为手足,肃王府的孩子自然也如自家子侄般,一点见面礼而已,王妃莫要推辞。”说着,李妩又看向一旁坐着的裴琏:“琏儿,你还未与王妃见礼。”
裴琏今日穿着一身青圭色绣松涛纹锦袍,玉带华冠,神清骨秀,真如小仙童般标致。听得母亲的话,他起身拱手:“见过肃王妃。”
“小殿下客气了。”沈云黛说着,也点着自家三个孩子,让他们与皇子见礼。
昨日晚宴上,皇帝便叫四个孩子互相见过礼。隔了一晚再次相见,娓娓婳婳半点不怯场,行完礼后,婳婳还一派天真地与小皇子搭话:“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阿琏哥哥了!”
小皇子抿了抿唇,没接腔。
一旁的阿狼从鼻间哼了一声,但碍于礼数,还是朝裴琏行了个礼:“小殿下好。”
裴琏仍是淡淡,回了一礼:“阿狼哥哥安好。”便退回李妩身边。
这一番照面,也叫李妩对谢家这三个孩子有了个初步印象。
待肃王妃一家入座,李妩也命宫人端来孩子们爱吃的糕饼果子。
两个大人互相寒暄起来,孩子们到底年幼,耐不住性子久坐。
眼见那对年幼小丫头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好似浑身长了刺般,李妩眼角微弯,转脸再看身侧岿然不动如青山的裴琏,轻声吩咐:“琏儿,外头日头正好,你与阿狼带着两位妹妹去庭院玩吧。”
裴琏愣怔,那双清澈乌眸带着诧异望向母亲:“我与他们一起玩?”
李妩道:“你是主人家,带客四处转转,有何不妥?”
裴琏抿唇不语。
她说的并无不妥,只是他前日明明与她说过,他觉得这些孩子吵闹——虽说是借口,但是不是说明……她压根没在乎过他的话。
他缄默不语,直到李妩又唤了声,裴琏这才掀眸,颔首称是。
转过身,他看向肃王府那三个孩子:“请随我来。”
婳婳最是年幼,一听这话如闻赦令,哧溜从凳子滑下来:“来了来了!”
娓娓和阿狼则转头看向沈云黛,见自家阿娘点头,这才跟着裴琏一道往外去。
素筝见状,忙带着宫人们跟上这群金贵的小祖宗,好时刻照料着。
没了宫人与孩子,光线明亮的厅堂安静不少,金嵌蓝宝石葫芦式香炉里幽香袅袅,清雅柔和,燃得是价值不菲的安神香。
方才业已寒暄过,李妩看出眼前这位肃王妃是个通透的聪明人,便也不说那些弯弯绕绕。
云贝般的长指抚过瓷盏,稍作斟酌,她静静看向对座的娇柔美人:“听闻肃王与王妃鹣鲽情深,想来肃王昨日回去,应当也将陛下所托之事与王妃说了,不知王妃作何想法?”
沈云黛一口茶还未咽下,乍一听这直白发问,不由发呛,一张白皙脸庞也涨起红色:“臣妇…咳咳……”
咳了好几声,她才定神,再看榻边那清雅矜贵的贵妃,面色也变得庄重:“是,王爷昨夜已与臣妇说了此事。只是臣妇实在不解,娘娘与陛下就大皇子这么一个孩子,如何舍得叫我们带去北庭那等偏远之地?”
天知道昨夜夫君将此事告诉她时,她心跳都漏了两拍,直呼天爷菩萨,如何才回长安,就摊上这样大的事?
对座的李妩默了好一阵,才开口道:“玉不琢不成器,正是因为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想叫他历练成才。”
这个回答叫沈云黛噎住,心下不由腹诽,就算要历练,未免也太早了吧?小殿下才五岁啊,就忍心送到那样远?贵妃到底是如何想的,作为生母,这般对个孩子,未免也太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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