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察觉到我不爽了,他少见主动地把话茬接了过来,换得对面笑笑,像是给了面子。
这人看着脸上笑嘻嘻的,眼睛里可没有一丝敬畏,直勾勾地盯着人,说话间处处是攻击性,你让着一回,过会儿这人就会再试探你的底线,也不担心你厌恶,甚至是挑衅着你厌烦,生怕不激怒了你似的,实际上则是要看你明明火了,却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毕竟所有的无礼都在一个个玩笑底下包装着。
局上,最忌扫兴。
所以荤腥儿话这种东西,你有本事就噎回去,没本事就忍了,我显然属于后者。顶多摆摆脸色反问一句,倒也没勇气真翻了脸,说到底还是自己是小角色,没人敬着,只能寻求庇护,可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若是有人给你解围就已经算是有面子了。
这人和以前局上见的人都不一样,不是蠢货,纯粹是摆明了嚣张,无所顾忌,是有底气的人。
我从那种不收敛的眼神里看得出,他们就是那些人堆儿里的凤凰,玉石中的翡翠,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他们自己心知肚明,所以性子里是少有什么忌惮与畏惧的,只有凌驾你的份儿。
他们是另一个圈子里的人,用的是另一套法则。
比如打从第一眼看见我,压根就没考虑我是不是他正经女朋友之类的,抛开事实,多数朋友多少都会给他面子,试探一下我是谁,这位不,眼睛里压根没我,直接默认为是他某个局的某位女伴,仅此而已。
“甭搭理,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此刻连他也只是很友善地周旋,巧妙地化解,没摆出维护我的意思,我明白来人不好惹。
但对面还是看出些什么,听了他吐槽,倒细琢磨起来,问他,“这是谁啊?”
他不答反问,“刚才进门儿没给你介绍啊?”
“嗨,”那位是聪明人,远远的一抬杯自己干了一口,“想起来了。”
他很好笑似的,掐着烟也把酒端起来,“怎么,你今儿这嘴是要吐出象牙来了。”
桌上的人跟着嬉笑起来。
话题岔开了,答案却始终没有,刚才跟着对面那位等着听的一桌人跟我一样都不清楚。
是啊,我是谁。
我究竟是不是他某一天的某位女伴,他究竟又有多少好妹妹,我也有一阵刻意不去想了。
譬如上次他能堂而皇之划地盘宣誓主权的场合,我能被他标记名字,又如今天这样他不便言明的场合,我也能被他悬在空中不上不下。
忽而似不可觊觎的鹰爪下的食,忽而又似草原上无主的鹿,后者也没有多了自由,只又多了四面埋伏的兽。
没有人问过鹿是否愿成为彩头,只有甲兽和乙兽跨过鹿直接开始商定,谁能在鹿脖子上撕咬一口。
“问你呢。”
“什么?”我转头看他。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我这才听见原来是那位说话,“你猜。”
手机正好响了,我敷衍俩字,拿起手机离开包厢。
洗了个手躲开跟那人的对话,再回去他们已经在聊商业上的事,我浅听了几句,都是些我知道也沾不上光的“上面的消息”,只那么两个跟我行业有关,我跟他对了对眼神,他也很大方,让我尽管回去透给黄总,算送我的人情。
别的,很懒得应酬,酒足饭饱,我听了一会儿有些溜号。
“你怎么出去一趟心不在焉的。”他夹了块糕点给我,凑近了跟我说话。
“哦,没什么,我妹打了个电话,没接通。”
“那你要不要打回去问问。”他放下筷子,很关心,看看表跟我说,“现在不早了。”
“没事,她有事就再打了。”
他看着我,似乎在想什么,倒让我觉得很亲近,我懂他意思。
正要给郝意回,微信来了消息,我打开,是她发来一个定位,看起来并不在学校。
“红月?”
我边念着名字边回拨了语音,却等了半天没接起来,又要打的时候,他把我拦住。
“你刚才说,什么?”
“红月,我妹给我发了个定位,写着红月。”
“给我看看,”他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你妹电话打通了吗?”
我摇头,“这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我看他神色不对,心里有点打鼓,打开地图搜索,看起来像是个夜店。
“我得去一趟。”
我起来穿衣服,何谷问我,“诶,怎么了这是?”
“我有点事,得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
“红月,好像一个酒吧。”
“红月?”
有人跟着问,桌上忽然静了,都看着我,何谷像没听清,又问,“去哪儿?”
“LNA。”
沉默半天的他转头跟何谷说,还点点头。
“LNA?”
我诧异,桌上那位太子爷也跟着问,问完,又警觉又疑惑地看我。
“谁在那?”
“她妹。”
“她妹跑那儿干嘛去?”
他没说话,也起来穿衣服。
“那你得跟着去吧?”何谷愣了一会儿,也站起来,“嘶今天谁在那我问问。”
我听着名字熟悉,看他们反应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也顾不上想,就拿了东西道别,“你们继续吧不用你跟着我了。”
“妹妹你等会儿,”何谷把我拦下,“你忘了LNA只能我哥带你去了。”
我懵了一会儿,恍然想起来好像很早之前是有这么个事儿,何谷说想带我去的时候,他曾经拦住何谷那杯酒,说,LNA只能他带我去。
我一时有点慌,“这地儿怎么了?”
没人回答我,桌上那位看热闹的倒跟了句,“这位妹妹可以啊。”
走的时候路过那位身后,他狠狠摁了两下那位的脑袋,得了句临别喊话,“回头跟我讲讲啊哥!”
他们越这样我越慌,路上,他见我要打电话,说,“先不要打了,你回一个微信,就说收到了,我们一会儿等你。”
我照他说的回完,问,“会有事吗?”
“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他看着我说,眉眼轻蹙,“你先别着急,什么都得去了再说。”
我想多问点,他只回我,“由来已久,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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