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没见过,燕草点点头。
“这人如何?”阿宝问。
“裴探花是极重读书人身份的。”燕草想起旧主人,那原话是说裴子慕白生了一张好皮,风流相貌偏偏跟风流二字不沾边。
既不饮宴,也不冶游,是个木头雕的二郎神。
阿宝咬咬嘴唇皮,燕草赶紧替她抹上无色的口脂,又坐在小杌子上给阿宝搓胳膊:“我不过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姑娘。”
“我晓得,赏你。”阿宝胳膊一动,又是一阵水花响,侧着脸儿问,“该赏多少钱呢?”
燕草扑哧笑了,没成想,她还会侍候这么个姑娘:“姑娘看着随手给就是了。”
她虽笑,心中依旧疑惑难解,让了半间静室而已,裴夫人根本没道理送姑娘这样好的玉镯子啊?
阿宝洗了澡,用软巾子擦过身,又抹上香膏。
她问燕草:“这么一只镯子,得多少银子?那我还个什么礼合适?”红姨明明说不要的,是她收下的,那就得她来找补。
阿宝悄悄盘算自己的小金库,红姨给补的零花钱有十两,阿爹又给了她二十两,她现在也可以说是个富婆。
“黄金易求玉难得,若是金的还好估算,可这是玉的,又这么温润,不好说。”
“大概呢?”
“总得要个百八十两罢。”
吓!阿宝张嘴,这玉的竟然这么贵?百八十两银子!那都够一匹大宛马一年的草料钱了!
要是换着她的月钱来算,那得几年才攒得出来。
“镯子收好了没有?”阿宝急哼哼冲着屏风外嚷嚷,“别叫螺儿碰镯子!”万一摔了,她可陪不起。
燕草以手掩口:“姑娘不须急,咱们匣子里也有差不多的,只是不兴这么回礼。”虽有,也只一两件,远没有到能随便拿出来送人的地步。
“那我拿什么还人家?”阿宝发了会儿愁,“还是找个匣子,把那玉镯子盛起来,裹严实了,还回去罢。”
“这……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了?咱们又拿不出差不多的东西来还。”不是真没有,是阿宝舍不得,她又要买马,又要买鞭子,这个月已经花了很多钱啦。
怎么能在个镯子上头,再花这么多钱!红姨要是知道,定要拿竹条打她。
“知道了。”燕草也没办法,还真找了个锦盒,把玉镯搁在里面。
又道:“要不然,写封信,再摘些咱们院里的花,一并送回去。”
“还兴这样?”花也能算礼?红姨跟人走礼要么是肥鸡大鸭子,要么是瓜菜果子,那才体面呢,一把花也能算礼?
“算的,按着十二月花神令送,断不会出错。咱们院里杏花开得好,读书人家都爱这及第花。”
阿宝换上身纱衫纱裤,歪倒在大引枕上,长叹一口气。
京城的规矩也太多了,是她想简单了。
那边裴三夫人还想着回礼呢,不拘林家送什么来,她都有东西准备着。
没成想,林家竟把手镯又送回来了,一只锦盒,一篮子杏花,还有一封信。
拿出信笺一瞧,裴三夫人倒奇一声:“字儿竟写得不差。”这一笔字,也是下了功夫写出来的。
陈妈妈不识得字,但看那笺上一笔一笔,确实斯文秀气。她知道观哥儿看重诗书,笑着说:“这就好,可见呀咱们观哥儿心里都有数。”
字儿虽好,文辞普通,通篇都是大白话。
信上说她一时莽撞,不知这镯子如此贵重,竟接下来。回家便被父亲训斥云云,虽则夫人疼爱也辞不敢受,完璧归赵,还送上一篮子及第花。
裴三夫人扫过信纸,大感头痛。
林家姑娘不按牌理出牌,这可怎么办?
陈妈妈看她手抚额头,拿出鼻烟壶:“怎的又还回来了?”她不识字,看不懂信,可锦盒中装的确是手镯。
裴三夫人长出口气:“有一句俗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乱拳打死老师傅。”
“什么乱拳打死老师傅?”裴观从外面进来,丫鬟垂眉替他打帘子,飞快瞄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你看看。”裴三夫人把信纸递给儿子。
裴观接过信,扫一眼便挑起眉,这不是她的字。
虽不记得她少女时的面容了,但他记得她的字,她的字不曾规整的练过,但极刚劲有力,这一笔岂会是她的字。
可看母亲眼底分明是赞叹之时,裴观也跟夸:“确实不错。”
他不夸便罢了,他一夸,裴夫人难掩眼中笑意。
难得难得,真是难得,她这儿子,竟也会夸人?
不是没夸过,写得真好,他也会夸。可这么一笔字,堪堪算入门。裴夫人觉得好,是因她生在武家也能写出这一笔来已是难得。
儿子肯夸这一句,足见心中偏爱。
裴观搁下信笺,抬头一看,不知母亲在笑什么:“怎么?”
还怎么?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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