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裴观说多少次,阿宝还是觉得大伯死要面子,吃亏的还是六妹妹和八妹妹。
“再比如……”阿宝说着,脸色微恼,再比如鱼乐榭的事。
裴观竟使手段,趁她累得动弹不得时,哄她以后就住在这儿:“喜房要摆足一个月,咱们就都先别挪了好不好?”
那会儿她昏头昏脑的,眼底雾气虽未散,但心里头清明得很,只是实在没力气同他算账罢了。
反正日子到了,她自己挪出去。
不辜负娘替她再设喜房的一片心意。
裴珠列单子的手一顿,握着笔轻轻笑了:“你当个掌家娘子都不够,你这是想当将军呢。”言出如山,令则行,禁则止。
阿宝反问她:“我说的难道不对?”
裴珠知道她对,她不由想起许家来。
自那回见过了许知远,这几月都未再见过。他隔三隔五就送东西来,阿兄还曾暗示过,可以传书信。
偏偏许知远以为阿兄是在试探他,吓得连连保证,绝不敢有一点轻慢了裴姑娘的心!
阿兄说给阿宝听,阿宝再来告诉她。
“你说说,他这个举人究竟是怎么考中的?”阿宝听到裴观说许知远赌咒发誓,还问裴观,他发了什么誓言。
裴观仰天:“他对着孔圣人发誓,他若胆敢生出一丝半点轻慢珠儿的心思,就叫他生生世世,考不上进士。”
裴珠听了便笑,自此就再没见过许知远。
“我原就与你不同,在家中也一样的。”裴珠有些好奇,要是能选,阿宝会不会想留在家里呢?
等看到连园子里这几步路,阿兄都要来接她,说是园中冰消雪融,正是赏春好时节,一路提着灯,夜赏玉兰,慢慢携手回去。
她就又想,许知远这个呆子,怕是不会的。
因裴珠下足了功夫,裴府这回春宴,打进门起便气象一新。
裴家堂前两株羽衣仙在京中久有盛名,实则后园中还有一条幽径,两侧遍植玉兰,但开起花来,朵朵如碗口大,白玉有晕,素雪成围。
那些夫人姑娘们一步入幽径,便仰头望向玉树。
吴夫人与裴三夫人交好时,年年春天都来裴家赏花的,此时便满面骄矜对身边的程夫人道:“今年的花开得倒比去年更好些。”
程夫人的丈夫是京官,在京城窝了得了三十来年,知道吴夫人已经有好些年没来裴家的赏春宴了。
京城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能来往的就那么几家人,哪个不知道哪个?
起先吴夫人三日两头往裴家跑,给裴夫人送生子秘方,教她供送子娘娘的事儿,相熟的人家哪个不知?
这还不是裴三夫人说的,是吴夫人自己说的。
“我们是同乡,又一同出嫁,我心里怎么能不替她急。”
自此两人的交情就疙疙瘩瘩的,等到裴三夫人生了儿子后,两人来往就更少了,直到裴三夫人的儿子考上了秀才。
吴夫人又巴巴上裴家的门来,此时来,谁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想借着与裴三夫人是手帕交的由头,把她女儿定给裴观。
吴夫人那些话,程夫人平日也不过就是听一听,不好扫了她的面子,可今日不愿意看她摆架子:“怎么?去岁吴夫人也来赏花了?”
去岁这时节,裴家守孝呢。
莫说赏花,门口的灯笼都要糊白纸,吴夫人到哪儿赏的花?
吴夫人脸色不仅不难看,还轻啧一声,用手肘碰了碰程夫人:“你真是的,咱们一道来贺喜吃喜酒的,忘了?”
“没几日,裴家老太爷就……”吴夫人轻叹一声。
程夫人更觉可笑了,三月初时,玉兰还是花苞。
有人吃吴夫人这套,程夫人可不吃,她上裴家来作客,岂能跟恶客常在一块,免得叫裴三夫人以为她也是恶客。
赶紧找了个由头:“我那娘家的亲戚也在,我去同她招呼一声。”
吴夫人心里也有气,裴三夫人写信,特意告诉她要回娘家省亲,还问她要带什么东西回去,不就是在刺她?
讨了那么个丧门星当儿媳妇,她还炫耀起来了。
春宴就摆在水阁边,吴夫人刚到水阁前,就见裴三夫人坐在人群中间,左边是儿媳妇,右边是庶女,脸上喜意盈盈。
远远看见她,冲她颔首。
吴夫人端起笑脸,穿花过柳,走到裴三夫人面前,还以旧时称呼叫她:“蕙娘,我这一路走进来,都在替你高兴。”
她每每叫裴三夫人蕙娘,不论熟不熟识的夫人,就都知道二人闺阁中就是朋友。吴夫人不论站在哪儿,因这一声便能挤到裴三夫人身边去。
裴三夫人早就看穿了她这点把戏,就算今日是东道也要拂她这一句:“都什么年岁了,我儿媳妇都有了,女儿都要嫁了,怎么还拿这个叫我。”
吴夫人叫了多年,裴三夫人从没当着人拂过她面子,脸上挂不住,只好笑一笑:“是了,日子真是过得飞快。”
程夫人远远听了便笑,在外头说了这许多难听话,打量谁不知道呢?
她也上前来:“恭喜恭喜,裴大人年轻轻便入了翰林院,裴姑娘又有这么一门好亲事,这京城里的喜鹊是不是都飞到裴夫人窗前的枝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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