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必说守城七日,便是明天都难。
一众将领眉头皱得死紧,李慎知最先开口,提议道:“与其在城中坐以待毙,不如打开城门殊死一战,好过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大家各自看了一眼,纷纷沉默。
粮食已将告罄,今日城中未上阵的士兵均只吃了一顿,若明日粮食还不到,连上城楼守城的士兵都只能吃一顿了。
更何况军中弩箭也不够,拖得越久他们会越吃力,届时城破便只有任人屠杀的份。
倒不如拼将出去,搏个你死我活。
坐在上首的容衍正在看今日战报,闻言并未发话,任各将领低声讨论起来。
林子荣是其中难得坚决反対打开城门迎战的,理由是能拖一日是一日,援军总会到,若此时兵败,羌军便早入城一日,城中百姓便早遭殃一日。
不能拿百姓的性命去赌他们的战功。
过半会儿,容衍合上军报,打断了各将领:“方才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城内的兵力対上羌军胜算不足三成,开城门迎敌不可取。”
“可弩箭不足,若不先发制人,恐明日城门就被他们攻破了!”李慎知站起来道,対上容衍眼神时又不由有些发憷。
白日里容衍的话似乎还响在耳边,分明语气轻轻淡淡,但莫名就是让他后脊骨发凉,关于宁长风是个哥儿的话是再也不敢提了。
但这会儿是为了军务,他自认为国为民问心无愧,便麻起胆子与容衍対视。
这个轴货。
容衍心道,目光却在瞬间变得柔和而无害,甚至带上了微微的赞许。
李慎知被他的目光看着,突然就将清晨被威胁的一幕全然抛在脑后,觉得容衍倒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了。
他上前几步问道:“容大人是否也赞成我的提议?”
容衍望着他微微点头:“李守备赤胆忠心,容某十分佩服,只是弩箭一事——也并非全无办法可想。”
是夜。
月黑无风,羌军的哨兵站在高处,一眼不落地盯着城楼的动静。
突然,城墙两侧的小门被打开,从里头涌出许多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没有持火把,无声而整齐地朝羌军驻扎的营地奔来。
有敌偷袭!
哨兵连忙吹响号子,主帐占据高地,那可赞轻而易举就能看到黑影源源不断、连成一片,乌压压地朝这边奔来。
“呵,弹尽粮绝了就给老子玩偷袭,弓箭手准备!”
他立即下令,密集的箭矢如下雨一般朝连成片的黑影射去,成片的人影倒下,但背后更多的黑影补上去,竟似学了他们的,想用人命硬碾上来。
那可赞不由冷笑,命令弓箭手加强攻势,一轮又一轮的铁箭密密麻麻地射过去,任再多人马都会被射成筛子!
半个时辰后,那可赞皱眉打断了弓箭手的攻势,望着不减反增的黑影陷入了沉思。
这时,今夜城楼原本熄灭的火把统统被点燃,跳动的火光照亮城墙外的情景,竟是一群稻草人被绳索城楼上的士兵拉动着作出爬上爬下的举动,那些幢幢进攻的黑影都是士兵扛着一排又一排稻草人伪装而成进攻的样子。
此时这些稻草人身上都插满了铁箭,被躲在后面的士兵迅速扛回了城!
再追已是来不及了。
“混蛋!”
闹出这么大阵势,北昭士兵未伤一人,竟生生骗走了他们近十万支铁箭!
那可赞目呲欲裂,气得差点厥过去。
第二日,箭矢充足的北昭士兵更是难攻,临到黄昏时,羌军不得不再次收兵,望城兴叹。
这一夜,羌族的哨兵再次看到了城外出现的密密麻麻的黑影。
吃一堑长一智的那可赞发出冷笑,任凭那帮人马在墙头城外进进出出,就是不出一兵一卒。
还想骗他的箭,没门儿!
半个时辰后,城外攒动的黑影统统进入城内。
守城的士兵们将用来做幌子的稻草人拉上来光秃秃地丢到一边,个个目光灼灼地盯着运进城来的大车大车红薯。
肚皮里咕噜作响。
他们今日只吃了一顿干饭,还是因为晚上要守城,其余做后勤的兵们连干饭都没吃上,个个饿得头昏眼花,现下正兴高采烈地搬运粮车上的红薯。
宁长风让人就地架起大锅烧水,一股脑倒了一锅生果进去。
这些没吃过红薯的守兵们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待闻到锅里传出来的香味后不由得狂咽口水,被分发到手里时都顾不得烫,连皮带肉生吞,边吃边叹道好香!
红薯的甜香味飘荡在城墙内外,填饱了饥肠辘辘的守兵们。
拿起兵器回到城楼值守的那一刹那,士兵们脑海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
能让他们吃饱饭、有衣穿,把他们当人的人,管他哥儿还是男人,都值得他们拥护!
……
询问了这两日守城的情况,宁长风心里有了底,这才放心离开城楼,骑马往雁回书铺的方向而去。
前几日是因着他昏迷,容衍才整日整日守在青川城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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