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少女打了个喷嚏,眼皮已经动了动,眼看着就要醒过来了。
荀少琛躲避不及,也猜到花铃大概是想趁他不再,尽量少用安神香,所以谢锦依今晚睡得不沉,就醒过来了。
荀少琛已经做好了谢锦依会大闹一场的准备。
果然,下一瞬,谢锦依慢慢地睁开了眼。荀少琛已经收起了所有情绪,两人在黑暗中对视,谢锦依脸上有点茫然,揉了揉着眼,慢慢地坐了起来。
荀少琛一时间不知道她这是梦游了,还是半梦半醒根本没发现他。
谢锦依疑惑道:“重锐?”
荀少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高兴的是她没有闹起来,不高兴的是她又将他认错了。
之前他好几次将她带到浴间,她却没有醒过来,等他已经放弃了,连晚上都不再同眠后,她竟然又一次将他认错。
他在她心里,除了靠近时笼在她头上的阴影之外,似乎再没有别的痕迹了。
荀少琛默不作声,谢锦依一手撑在被子上,往前探了探身子,另一只手伸出来想拉住他。他想到自己身上湿,微微侧身避开,正想再后退一步,没想到她错开手,身子一栽往床下摔。
眼看着她就要摔下去,荀少琛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上前接住了她,她趴在他身前。
荀少琛在寒风中赶了一天的路,正是满身寒气,盔甲冷冰冰,谢锦依被冰得微微一抖。
他想将她塞回被子里去,但她不松手,不顾冰冷,偎依在他身前,小声地哭着抱怨了起来:“重锐,你真讨厌,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荀少琛身体一僵。
谢锦依的哭声弱小又无助,因为之前闹腾得厉害,经常只能靠安神香来镇静,自然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整个人瘦了不少。
荀少琛还记得,当初是搜山时,尽管当时她跟着重锐在山里也呆了不短的时间,但围捕那天,他将昏迷的她抱起时,手上还是能感到重量的。
不可否认,重锐将她养得很好。
然而此时,怀里的人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怀里,轻得仿佛像是纸做的一样。
荀少琛心里有些不甘,重锐能给她的,他荀少琛也能给,并且能给得更多,为何她都已经神智不清了,却还不忘在他手心里挣扎,以至于让自己伤痕累累。
然而,即便如此,现在他也只有这片刻的错认,才能稍微止一下心头的渴望,哪怕他明知那是毒药。
“战事在身,所以……”荀少琛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手掌也不由自主地抚着她的后背,掌心的温暖是如此真实,让他不自觉地上下滚了滚喉结,“别哭了,星……殿下。”
荀少琛心想,他不能叫错:重锐是从来不会叫她“星儿”的,只会叫她殿下,偶尔会直接叫她的名字。
他一边贪恋着她的气息,一边不忘思考:为什么之前白天时,星儿都不让他靠近,但之前在浴间,以及今晚,她又将他错认成重锐?
是否有什么规律,如果真的有,那他日后是否也可以……
荀少琛这样想着,心念电转间忽然明白了。
是水沉香的味道。
他平日的外衣都用水沉香熏过,只有里衣是没熏过的。
而这段时间他外出送粮草,在军中自然也不会像私下里那么讲究,穿的衣服也不会熏香,而且他身上沾了粮草的气味。
而重锐向来粗鄙,就从来不讲究那些,身上大概也是经常有青草味的。
所以,星儿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将他错认为重锐了。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阿嚏!”谢锦依又打了个喷嚏,又往男人怀里钻了钻。
荀少琛连手都微微有点僵,想要再触碰多一点,却又怕她忽然察觉不对,怕她忽然清醒过来,偏偏怀里的诱引是如此大。
他的脑中不受控制地浮起了一个念头,有个声音在心底蛊惑着他,他的灵魂像是裂开了两半,一半在空中审视着自己,另一半仍留在躯壳中,心甘情愿地沉纶。
半晌后,荀少琛终于鬼使神差般地开口:“殿下,你身上的衣裳湿了,我身上的盔甲也不干净,把你衣裳都弄脏了,我们去浴间吧。”
他知道,不管他说是去哪里,只要她觉得是跟重锐在一起,她都是答应的。
果然,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荀少琛在黑暗中滚了滚喉结,缓缓将她的枕巾抽过来,叠成长条,遮住她的双眼,缚在脑后。
少女显然十分信赖重锐,就因为将他错认为那男人,连这般动作都没有丝毫反抗,甚至有点开心地问:“你是准备了新糕点让我猜吗?”
荀少琛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脸,没想到她会这般说,倒是给他连借口都找好了。
他一边又忍不住地在心里嫉妒:重锐平时到底都在和星儿玩些什么!
荀少琛将那些念头压下,顺势就应下了:“对,有新糕点,看看殿下能不能猜出来。”
他准备待会儿出去时,顺便让侍女去备几样精致新颖的点心。
花铃睡得浅,早就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暗暗恨得咬牙,但又毫无办法,在门口等到了荀少琛将公主抱出来。
荀少琛也看见了她,目光别有深意——要不是这侍女将安神香放少了,星儿还不一定能醒来。
他淡淡开口:“将厨房准备的那些新点心拿过来。”
因为今天谢锦依还没喝药,花铃虽然恼恨荀少琛这样卑鄙,但公主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于是又低声提醒:“王爷,殿下今日还未喝药。”
荀少琛一听,微微皱了皱眉,可一低头,又看见少女乖顺地靠在他怀里,被缚着眼睛,只露着半张脸,似又开始昏昏欲睡,不自觉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这样的依赖,让刚才听到她没喝药时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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