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香君换了身鹅黄色团花广袖夏衫,束着月白腰封,一双眼睛直直盯在崔远身上,她拂动流苏,露出欢喜的笑颜。
“各位郎君到膳厅来。”
崔远左侧是杨文叔,右侧是窦玄,饶是如此,对面那双直勾勾的眼睛也叫他浑不自在,很是烦恼,来之前他便怀疑是顾香君的主意,可下帖子的人是顾云庭,他只好硬着头皮赴宴。
进门后得知,顾云庭去了外地,便知上了当,想扭头就走断不可能。
“崔郎君,你为何不敢看我。”顾香君侧着小脸,越看越觉得崔远耐看,当初中榜的人里,只他相貌出众,风流俊朗,站在人堆里犹如鹤立鸡群,她一眼就相中了。
且在她亮明身份后,崔远也没有因为她是陈国公之女而攀附巴结,反倒敬而远之,如此看来,品行是极好的。
崔远耳根子发热,往屋外瞟了眼,看见站在光下的人,他忙转回头。
“三娘矜贵,我不敢直视。”
“我允你抬头看我。”顾香君是陈国公晚年得女,且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素日听得话都是阿谀奉承,极尽讨好,久而久之便养成了高姿态,总喜欢以俯视的角度观察对待旁人。
崔远这么说,她真以为是崔远不敢高攀,而不会去想,其实崔远只是找了个委婉的说辞拒绝她的亲密碰触。
窦玄和杨文叔换了个眼色,替他解围。
两人聊起顾云庭,问他何时归来,又说了些许妥当不失身份的客套话,总算将顾香君的注意力从崔远身上挪开。
顾香君命人去凌阴取来秋露白,三杯两盏下肚,桌上气氛便有些灼热。
崔远心中有事,借口如厕出门,他不敢给邵明姮惹麻烦,故而只偷偷斜觑了两眼,就倏地别开视线。
岂料这一幕被高静柔看到,她心思细腻,当即便觉出有些不对劲。
入夜后,高静柔看似无意提了嘴。
顾香君的音调猛地拔高:“不可能!”
“我也是胡乱猜测,没有最好,但假若真的如此,那么崔郎君推辞三娘也不难解释了,毕竟邵娘子貌美娇嫩,徐州城多少二郎争相追逐,当年嫡姐大婚,我亲眼目睹过好些人对她献殷勤。”
“崔远会为了个外室,拒绝我?”
顾香君觉得自尊受到伤害,当然,她是不相信的。
“不如明天找人暗中查查?”
顾香君扭头看向高静柔,她觉得好笑,高门贵女跟外室,只要脑子没问题,都知道该怎么选,但万一——
“仔细着查,别弄得人尽皆知。”
“你放心。”
顾香君知道高静柔的小心思,但她并不排斥,反而很是受用。高静柔是庶女,但也是昌平伯府受宠的庶女,当初若不是二哥偏执地喜欢高宛宁,没准昌平伯就把高静柔许给二哥了。
如今高静柔为了嫁到顾家,放低身段讨好自己,于她而言,横竖都要有嫂嫂,至少高静柔嫁过来,不管做正房还是妾室,对她都没有坏处。
楹窗半开,邵明姮裹紧薄衾,许是在烈日下站的久了,现下觉得有点冷,她打了寒颤,好像有一股凉风沿着脊背窜过。
她睡不着,爬起来倒了盏热茶,怕生病倒下,便将满满一茶壶全都喝光,出了一身热汗后,又爬回榻上,从头到脚蒙的严严实实。
清早起来,果然恢复精神,没有一点风寒的感觉。
她用了点清粥小菜,便往书房去。
大理寺和刑部撰写的案录中,提到过兵器甲胄的混乱,而这些事务俱是由宋都督来打理,他治军严谨,三个月便要盘查仓库兵械,不会在迎敌之时才发现被人动过手脚。
除非有人勾结外贼,那么负责盘查仓库的参军便成为至关紧要的线索。
据邵明姮了解,那几个参军在战乱后悉数失踪,官员上报伤亡了事,而今细细回想,若他们背叛了宋都督,很有可能在事发后逃离藏匿,也许还会被对方杀人灭口。
她加快脚步,想赶紧去寻相关名录。
顾香君却从甬道斜出阻拦,她面庞紧蹙,一双眼睛看仇人一样盯着邵明姮,鹅黄色的裙衫随风拂摆,她忽然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邵娘子,你要去哪?”
“书房。”
邵明姮心道她不知又要寻出什么由头刁难,便跟着悬起心,静静等着。
谁知顾香君干瞪了半晌,最后什么话都没说,竟拂袖而去。
邵明姮很是意外,但也没做多想,她在书房待了一整日,尽量避开能正面碰上顾香君的机会。
暮色四合,顾香君和高静柔去了夜市看花灯。
邵明姮这才去小厨房,冯妈妈给她留了饭菜,放在案板上。
“姮姑娘,你受委屈了。”冯妈妈叹气,想帮她热饭,邵明姮摆手不用。
“不委屈,劳烦冯妈妈惦记我,夏日饭菜凉着吃最好。”
说话间,罗袖和银珠也过来了。
“抱歉,没能帮上你。”
“罗袖姐姐,你瞧我浑身上下没有缺胳膊没有少腿,挺好的。”邵明姮咀嚼着鱼肉,冲她莞尔一笑,“我身体根骨好,轻易不生病,饭也吃的比你们都多。”
银珠愁眉苦脸:“郎君怎么去那么久。”
兰叶托腮:“他走时如果带着姮姑娘就好了,也不会有诸多麻烦。”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