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用晚膳。
阿圆便迷迷糊糊想睡觉,依偎在邵明姮怀里,脑袋一磕一磕,发出小猫似的呼声。
邵明姮抱着他,挪到旁边的软塌上,将人放下后,扯过被子盖好。
萧昱喝了几盏酒,眸色暗淡。
“顾维璟,今夜我要说的话,可能跟你的打算大相径庭。”
顾云庭手指握紧,抬眸:“怎么了?”
“我还能活三年,只三年了”
邵明姮猛地抬起头,看了眼萧昱,又看向顾云庭,她拍了拍受惊的阿圆,复起身走过来。
“昱先生,你这话是何意?”
萧昱微微一笑,“在范阳时,裴楚玉在我的饮食中加过毒/药,我吃了许久,后来发现肺腑时常疼痛,便偷偷找人看过,起初他们说我中毒,说我快死了,我不信,便又找了许多大夫,然答案都是一样。
我从范阳回来,是想死在京里,落叶归根。”
“那你为何不让阿圆知道你是谁。”邵明姮倒吸了口气,手指捏得紧紧。
萧昱摇头:“短暂的三年,他知道了,便不会舍得分离,与其如此,不如从开始便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等我走的那日,至少他不会伤心。”
“但阿圆永远都不会知道谁是他的父亲,这对他不公平。”
“无所谓公平,我只是他人生中的过客,能带给他什么我并不清楚,三年足够,足够了。”
萧昱说完,便是骇人的静默。
顾云庭冷冷一笑,“他若是承受不了分别,便不配做萧家人,你的儿子,难道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都克服不过?”
“比起疼痛,是被抛弃的无助更叫人恐惧吧。”
“萧昱,这孩子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睡前,邵明姮在浴桶中待了很久,直到身后的湿发被人撩起,擦干,随后大巾将她裹住,从水中抱起来。
她看见顾云庭阴沉的脸,似乎还未从方才的生气中走出来。
她知道顾云庭为何在萧昱和阿圆的事上如此执拗,但这些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不能说萧昱的做法是错的,他更多顾及的是阿圆的心情。
而顾云庭则是想到年幼时候的自己,寄人篱下后日日夜夜的惶恐和忧虑,总以为被爹娘抛弃的不安,虽已过去十几年,但已经在他心中扎根发芽,盘踞蔓延。
柔软白皙的手臂环过他的颈子,顾云庭反手覆在她光洁的后背。
“阿姮。”
“我在。”
“我走不了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沮丧和惆怅,说完,两只手紧紧抱住邵明姮,将人轻易转过身,面朝自己。
邵明姮睫毛还是湿的,屋内很热,炭火不时发出噼啪声,她支着手臂撑起来,“那我陪你一起留下。”
“一辈子。”
秦意的八字与顾云庭的合完,礼部与钦天监便都给出不祥的征兆。
如此,本来板上钉钉的婚事彻底告吹。
与此同时,东宫布置装饰的动作却并未停下,反而愈发热闹纷繁。
红绸彩灯入目皆是,便连宫婢小厮都换成喜庆的红色,冰天雪地里,东宫仿佛格外欢喜。
刘国公府人口尤其齐全,便连灵州的刘朔和刘灵阖家也都折返归来,除夕前,俱已入宫参拜。
邵明姮看着刘灵圆溜溜的小腹,但她走的还是很快,两人搀在一起,刘灵健步如飞,又结了冰,邵明姮看的心惊胆战,连声叫她慢些。
申萝刚生完,是个儿子,眼下正在月里,她去瞧过,刚出生的孩子很小,小到她根本不敢抱,便由乳母抱着看了几眼,越看越喜欢,将早已备好的金锁放在襁褓中,又奉上其他贺礼。
申萝很虚弱,但看的出夫郎待她很好,面若银盘,眸中光彩熠熠。
刘灵与她截然不同,若从后面看,丝毫瞧不出是有孕之人,行走如风,比她走的还要利落。
“我可听母亲说过,这次要待到年后上元节,东宫大婚。”刘灵朝她眨眨眼,嘿嘿笑道,“二表哥待你真好,父亲说他与皇后娘娘大吵几回,终于占了上风,陛下向来不管这些事,御笔一提,便批了婚事。
礼部张罗着,我看那阵仗着实浩大。”
邵明姮面颊通红,闻言亦是笑道:“其实有没有这些仪式都无妨的,我不在乎。”
她知道他的心意,也确定他对自己的情谊,便足够了。
哥哥问过她,也私底下与顾云庭聊过,看得出,对于当初的抉择,哥哥很满意。
除夕夜,刘灵本在堂中与众人说话聊天,忽然小腹阵痛,幸早已准备看接生嬷嬷,府医,又加之她体格甚好,如此生孩子没遭多少罪,到天明时,孩子呱呱坠地。
邵怀安抄了几本经书,在听见孩子哭声的时候,心里落了石头。
邵明姮很快赶来,看见带上抹额的刘灵,倚靠着软枕正在喝甜汤。
床畔是邵怀安和孩子,小床上的孩子刚喂完奶,发出柔软的声音,邵怀安倾身看着,怎么都看不够,又抬起头,冲刘灵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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