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喝吗?”关千愿摇摇罐子问他。
“不喝。”拒绝的很快,他把剩下想说的统统憋进胃里。
三两口扒完饭,沉琮逸起身速刷了自己的盘子,进房间前不忘留下一句:“你们要是不想刷的话留到明天我来。”
“正合我意!”蒋雯笑嘻嘻跟关千愿碰杯,等他关门,冲那边抬了下下巴,小声道,“嚯,沉家的孩子居然还会主动帮人刷盘子的吗?”
那天晚上关千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色彩构造波云诡谲的房间里漂浮。手边游荡的先是层峦迭嶂的逶迤意象派山水画,随后,漫画、卡通形象、广告画、印刷风大圆点、鲜艳的色彩汹涌而来,吞没了整个梦境画面,她在这片急剧侵犯意味的画面里三回九转。举棋不定间,柔和的色彩汇聚成一根根犀利的尖刺,从四面八方向她刺过来……
她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汗。蒋雯睡得死,还把胳膊搭在她的锁骨处。
头还是有些晕,下床在家居服外搭了件薄棉外套,她出门倒水。又路过那幅画作。
关千愿端着杯子轻轻坐在地毯上,仔细端详着——相同的女人头像,印刷风大圆点整齐排列。
“喜欢那幅画?”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不算重的低沉声线,很是清脆。
“没有,只是记不得这种风格叫什么。”她盯着沉琮逸慢慢坐在她身边,他穿着铅灰色立领羊毛衫,头发睡得有些凌乱不羁。
“波普艺术。”
“啊……对,是叫这个。”有如醍醐灌顶,她稍稍提了音量,又想到还有人在睡,赶紧又刻意压低。
沉琮逸仰头喝了口纯净水:“关千愿,我可是波普艺术的大专家。”
“厉害,那行家看看这个是不是波普。”她起身去沙发,从包里翻出了耶鲁近期艺术展的小手册。
“ala Ce Galley承办的啊,”沉琮逸接过来看,说:“这确实是对口波普艺术。”
他继续翻,惊喜道:“确实不错,居然还有樱桃钥匙的一比十等比例同模复刻。”
“嗯。”
“截止日期21号,你不去看吗?”
“不去。”
“那你圣诞假干嘛?”
她开始沉默,抱膝坐回地上,将喝空了的玻璃杯放在脚边地毯,就着窗外的晦涩月光看自己的瘦削脚背。
沉琮逸注视了她一会儿,也没再追问,继续翻看着。
翻到最后的横贯页,他愣住。
口红与坦克。
他在黑暗中找准自己的声线,轻声道:“这个雕塑也是波普艺术,高中的时候学校暑假去省博物馆参观过……你还记得吗?”
他看到她把脑袋从臂弯中抬起来,像是带了些困意,点点头。
“我当时怎么给你解释的,你还记得吗?”
“你也去了?”她迷惑道。
沉琮逸当即轻声嗤笑一声,无可奈何转头,又回过头死盯着她,满脸不可置信:“无论什么场合我都活得像个背景板,真是谢谢你啊关千愿。”
“我前男友跟我说这个作品意指,战乱时期的人们都企求这个世界能分给他们每个人的妻子一支色彩鲜艳的口红,且永远都不会发生在明媚的早晨和静谧的夜晚,会有坦克碾压过每家菜园和房屋的惨剧。”
他眼睁睁看着关千愿喃喃说完,又把头塞进双腿间,抱膝而坐的动作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先前因为“前男友”而蓦地腾空的不悦逐渐消弭,心脏一角又应声变得质地柔软可欺。
他挪近了些,凑过去对她说:“所有艺术创作都源于每个人的内心,当然,他们也会从根本上服务每个人。奥丁伯格以最透彻的方式塑造这座雕像,并不单纯指那只象征和平的和平鸽……”
关千愿手指动了动,沉琮逸伸手过去轻轻戳了戳她的指肚。
“它依然昭示着人类当下最基本的生死忧患、生存理想与渴望生活的态度。”
他轻声哄她,带了些轻而易举就能被察觉到的宠溺:“愿愿,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知道吗?”
少倾,他看到关千愿慢慢抬起了头,嘴角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是屈东旭让你来美国安慰我的?”
沉琮逸懵了两秒,随后明显感觉自己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而这股火面对的正是四面环绕的轻柔棉花,毫无设防,处于处柔守弱状态,到处都是破绽,也等同于完全没破绽,自己一切白搭。
关千愿噗嗤一笑:“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会自杀啊。”
他控制不住基本的面色自若,现状已是心绪难辨。他想不通为什么,却又顷刻间逼自己想通,正要开口堵住关千愿那张乱说的嘴,却听到身侧门响,吱呀一声。
蒋雯起夜出来上厕所,这栋房子除了他那间大卧室自带洗手间,其余两间都未配备。她打了个哈欠,活脱脱一副梦游模样,晃荡来晃荡去,又回去睡死了。
这厢,沉琮逸早已下意识压着关千愿弯下腰去,两个人齐齐隐在沙发背侧的阴暗面,倒在地毯上。
他上半身压着她,死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酒醒没。”
语气是肯定句,因为她没听到问号的基本句末声调。手腕被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箍着,丝毫动弹不得,她只能规避掉视线继而去看倒在身侧的空水杯。
“你起来。”
沉琮逸自动无视掉她这句话,自顾自说道:“那就是醒酒了。”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明天起来如果忘了,可以来找我,我不介意再跟你说几十次几百次甚至几千次几万次。”
“你先起来。”她搞不明白什么事要非要弄得这么尴尬,只能偏头一直盯着那颗挂在杯口摇摇欲坠的小水珠。
“我喜欢你,关千愿。”
她看到水珠滴了出来,并迅速淹没在柔软舒适的地毯里,消失不见。
抵触的双手下意识放松了动作,她听到的那句低沉又清脆的声音在自己耳内不停回荡。
“不是临时起意,挺多年了。”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我们交往试试。”
他说完便起身,关千愿并没有觉得被抽离掉太多压迫感,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只是虚虚罩在她身上,仅仅用有力的臂膀框住了自己,她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重与不尊重,此时翻滚在自己脑海里的竟然全是他压过来之前自己的那几句言论。
前男友,安慰,自杀。
什么跟什么啊。
她还是侧头看那个水流空了的杯子,继而视线聚焦在其后面的电视柜一隅,两个关节玩偶相互依偎在一起,一个白袍一个黑袍,拿着相似的法杖。客厅里针落可闻,老式挂钟滴答滴答,在耳边徘徊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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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概第七、八章会有肉,本文肉会努力炖。
但是剧情是想多铺垫一点,毕竟不想把男主写成太种马脑。求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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