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毓停下来,回想了记忆中的皇室信息,这朝代至少已经传了好几代了,皇权稳固,早已没有了朝代交替时的动乱。
那么相应的,想必这里的人也一代代隔绝人世地传承下去,早已淡化了先人的记忆。
他们这里的人,只认识祠堂族规中所制定的圣女规矩、丝毫不知第一任圣女的来源,更不知他们族人乃是前朝遗老。
他们只不过是将对外面天下的厌恶,一板一眼地代代相传至今。
例如先前咸毓被竭力邀请过去的“动员大会”。当时她在台上都不知道他们在念什么口号,现在倒是是全部明白了。
他们虽然早已不知祖先的前朝遗人身份,却规规矩矩地传承了那些祖先制定下来的族规。
永远必须传承下去的圣女,永远厌恶外面的天下。
……
了解了大致的过往之后,咸毓有些唏嘘。
她叹了一口热气,转头朝身后的楚蔽说道:“那老妪,她先前自己逃出去了……”为何却落得如今孤独的下场?
思及此,咸毓也有些疑惑。
楚蔽轻哼一声,冷冷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她的孩子是夭折的么?”
咸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楚蔽薄凉地挑破道:“未必并非她亲手害死的。”
咸毓闻言又是一哆嗦。
楚蔽一边搂紧她的身子,一边淡淡地说道:“你想,她年少时出于好奇逃出族外,与外面的人成亲生子,却仍未忘记脑中刻骨铭心的族规——那她会如何?”
咸毓沉默了。
她承认楚蔽的推测非常有可能。因为前不久她在祠堂和那老妪对峙之时,对方发疯似的说出的真心话,的确和楚蔽眼下推测出来的可能极为契合。
咸毓一时之间有些哀伤,虽然心中已经有数了,但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她不后悔吗?”
可惜她也问不到那老妪的答复了。
咸毓沉默了下来。
那老妪真的亲手处置了自己与外人生的孩子吗?
而且或许事到如今,那老妪后悔的也不过是当年的自己“年轻不懂事”悄悄潜出族外之错。
她因为觉得自己有违于族规,所以最后家破人亡。
可为人母怎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因此她的一生,又陷在对自己儿子不可避免的愧对之中。孤寡一人,无依无靠。到最后也不过是偶尔癔想出自己儿子还在世的话,孙儿都不小了,所以一开始才会瞧上咸毓,心中带着一丝喜爱,想着若是做她孙儿的娘子可好,才在起初便让咸毓叫她“阿婆”……
有别于往常时候,咸毓感受到楚蔽此时的体温竟然比她还高,或许是他穿上的貂毛大衣的效果,她躲在他的怀里,后背是他温暖的体温,心中的低落也消减了几分。
“阿婆她又何必呢。”她轻声嘀咕了一句。
楚蔽权当没听见她心软之言,转而说道:“你我还需拾起镜片。”
“好。”咸毓看着不远处自己先前毅然摘下的镜片还不少。
那时她只想少一些亮光的刺目,才一路走过去一路摘过去,并没想过还需再放回原位的可能。
然而现在他们两人出去之前肯定是要将这些镜子物归原位的。
什么前朝遗孤遗老,都过去百年了,翻篇的事情,也并非这里一撮人便能东山再起的。
所以这里的人还不如继续不知晓这些祖先过往了。
他们大可以继续避世而居,安居乐业。
“啊!”
咸毓惊呼一声,楚蔽将她一把抱起。
他垂眸看着她惊慌失措地搂住自己的脖颈,然后朝她挑眉道:“只此一件貂衣。”
那为了裹暖些,两人便暂时无法分开去拾镜片了。
楚蔽抱着她蹲在地上。咸毓伸手去拾起地上的镜片,然后重新挂在墙上的细钉子上。
这本像是一桩低效的合作工作,但两人却动作默契,一路拾过去并不慢。
他两的姿势显而易见的亲昵,咸毓半路上就笑了起来,等到她单手挂上最后一张镜片后,她回头一把搂住他的肩,轻声问道:“你不累吗?”
楚蔽并未立即放下她,而是淡然地回道:“还有凿冰的力气。”
咸毓噗嗤一笑。
看来他真当不累,还有开玩笑的力气。
楚蔽顺势抱着她往冰洞口走去,等到两人走到入口处的冰雕前时,咸毓才急着让他放她下来。
“你快穿上衣裳。”咸毓的身上还胡乱地裹着他那件脱下来的单薄衣裳。
在这洞里裹着貂衣是舒服了,但等出了洞后,他若靠厚厚的貂衣遮蔽身体,非得热出汗来。
所以他还是在里面穿上吧。咸毓递给楚蔽。
楚蔽接了过去。他并不介意她的目光,坦然在她眼皮底下穿上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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