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才头一回过来。
既然名义上是避暑,过着闲散的日子。自然桩桩件件皆是有模有样。
白日里他遛鸟喂鱼,入夜后也不过是看书亦或是陪陪自己的王妃。
今夜的小雨停歇之后,楚霰从床榻上走了下来,随意披上寝衣,便自顾自走出了里间。
里间的任云霓还躺在床榻上,朝外面的丫鬟喊了声,要水进屋。
而转眼之间楚霰已经穿戴好了外裳,走到了房门外。
下过小雨的夜空中带着清澈的墨色。
一旁的墙角边走出了一道黑影,在不远处屋檐下的昏黄灯笼光的照耀之下,黑影的衣袍颜色展露出了几分,正是常年穿着陈旧灰袍之人。
灰袍男子抬头望了一夜天空,像是闲谈一般,低声说道:“这别苑地界倒是不错,想必皇宫那儿都没轮得上这场雨呢。”
楚蔽倏地转眸睨了一眼他,沉声道:“你难得说些废话。”
灰袍男子不以为意,还煞有其事地继续回道:“属下借了王爷的光,有幸也能来别苑避暑,感激不尽,自然全力陪王爷……”
这时,里间传来了任云霓与丫鬟的对话声。
两人耳力过人,自然是听见王妃命人给王爷也备好热水。
灰袍男子守礼的垂下头来。
王爷先回去沐浴也罢。
可楚霰却抬步走下了门口的阶梯。
灰袍男子便随即跟上。
两人时常在深夜中行走,眼下主仆二人如同闲散慢步一样的动作,无需开口便已默契十足地绕着房外的小径漫步了起来。
这习惯连任云霓都知晓。
她快速沐浴了一番之后,便坐在窗口擦湿发。
小轩窗外不远处,主仆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任云霓常常看楚霰的背影。
无论是如今他们成亲之后的日子里,她看着他转身办事去的背影;亦或是她还尚未出嫁的年岁中,看着他时不时寻自己阿姐相约,那两人一同转身时的背影。
她几乎已经能够描摹出楚霰的背影,能从人山人海中一眼寻出他的身影。
不仅如此。
这些年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对这个男人格外的熟悉。
她相信,她比阿姐都熟悉楚霰。
她甚至能猜到,此时在屋外带着下属散步的楚霰,心中正在想着的是阿姐。
而他口中谈起的,则可能是东宫。
小径旁的花丛中还残存着不少的雨水。鲜嫩的绿叶在水珠的滋润之下生机勃勃,却又无人在意。
主仆两人随意踱步了一会儿。
沉默中的楚霰才再次开口道:“沾光?此时乃是夜里,何来的光?”
他这是将方才灰袍男子的话给续上了。
灰袍男子的确不是一个先说废话之人,他省略了可以预料到的回话,直接跳到了下一句:“王爷比那些个都沉得住气,但为何不也在如今试试?”
就算不是一门心思有所图,他们先将如今的浑水搅得再浑一点儿又如何?不正是美事一桩么。然而他的主子却真的沉得住气,竟然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因此他今夜才再次提起。
可是楚霰却忽然停住脚步,侧头问道:“东宫如何了?”
灰袍男子顿了顿,回复自己的主子道:“东宫乃是被软禁了,才无法动弹,难不成王爷是因东宫不动,才也僵着按兵不动的么?”
楚霰眸色暗沉,沉声道:“你这句也是废话。”
灰袍男子承认的点点头。
作为楚霰的得力下属,他怎会不知王爷的安排。
方才这句明知故问的话,他只不过并未立即回答王爷的话罢了。
因此灰袍男子这才回道:“东宫……近日来的良娣热闹了些。”
这都是后院妇人才热衷置喙的事,谁会想到一个王爷会抽空询问自己的谋士?
若是那良娣是他们的人,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倒还说得过去。然而那东宫良娣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搬不上台面的小角色罢了,本不该让王爷留意。
更有甚者,灰袍男子都明白,若是太子妃想动手对付良娣,怎还有那良娣上蹿下跳的机会?
因此,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其说他们东宫之外的人留心着东宫后院的事,不如说是他们越发看不懂太子妃的章法了。
这京中行色各异的人在暗中瞧不明白王爷的章法。而王爷却也在暗中瞧不明白太子妃的章法。
灰袍男子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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