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哩啪啦讲了一堆,罗世杰无奈地皱着眉头,看来只是一个正义魔人,而不是参与霸凌的一份子。
「没有什么假不假的,从一开始罗世瓔就没有霸凌任何人。」
「既然没有那她干嘛承认?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你说的日记到底是真的还假的,这样逻辑根本说不通啊。」
原以为这个班上的人没什么自己的主见,没想到还是有这种正义感十足的人,只是站错了边。这个人难道不知道真正霸凌王以茜的有哪些人吗?
大家终于耐不住疑惑,开始和身旁的同学讨论。各式各样的反应参杂在其中,有像刚才那位同学一样愤怒的,也有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用着尖锐的声调不断惊叹,还有面色凝重到彷彿脸上写着霸凌者的人。
到目前为止大致上的局面都还在罗世杰能掌控的范围里,除了讲台上的蒋老师。罗世杰以为他会有更大的反应,看来现在这些根本不足以威胁他。
那位女同学依旧怒视着罗世杰,老实说他觉得对方不明事理地生气有点可笑,但想到或许她也有罗世杰所不知道、需要守护的东西,于是又收起了轻蔑的心态。
毕竟自己今天来这里,就是要说出事实的真相。
「我觉得你的那些问题,可能要问你们班导师比较清楚喔。」
他直直往蒋老师看去,那张朴克脸完全读不出任何想法。整间教室的人都在盯着教室前方,蒋老师接着将握紧的手摆放在嘴边,清了清喉咙。
「各位同学安静。」蒋老师一说完,教室瞬间又变回寂静,彷彿多说一个字就会遭到什么天打雷劈般。真是个合群的班级呢。
「我知道你因为妹妹的事很难过,但就算这样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吧?」蒋老师走下讲台,朝着罗世杰的方向迈进。「把你手上的日记交给我,我们不用等下课,我现在就帮你处理这件事好吗?否则你现在是在佔用我们学生的上课时间,大家的权益……」
「你少在那边装好人了!」
蒋老师的温情攻势,对早就知道他为人的罗世杰一点用也没有。罗世杰慢慢从座位退往前门,接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美工刀。
教室内的冷气低温,让怕冷的罗世杰双手冰冷,掌心内还冒着手汗,握在手里的美工刀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溜出去。他紧握美工刀,缓慢推开刀片,距离他最近的女孩们纷纷拔腿往教室内侧跑去,惊叫声此起彼落。有更多的椅子在慌乱之中倒地,弄出了极大的声响,直到大家都跑向了另一头的窗边,教室里才稍微恢復寧静。
蒋老师也从罗世杰面前,退回身后学生聚集的地方。他张开双臂,站在所有学生前面,像是要保护学生免于罗世杰的攻击。
罗世杰将前门锁上,选了其中一张桌子,把在上面的课本、铅笔盒和水壶扫到地板,然后在清空的桌面坐了下来。
他不像闯进校园的不肖份子举刀挥舞,拿着美工刀的手无力垂在大腿边,但即便如此,只有老师是唯一一位男性的班级,大家还是吓得不敢往前靠近。
「我没有想伤害任何人,但如果你们跑去开门的话,我会直接刺下去,所以拜託你们了。」
语毕,罗世杰将美工刀靠在自己的脖子上,冰凉的刀片贴着颈部,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打冷颤。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他说的刺是朝着他自己,而不是这些吓坏的学生们。
发现他的意图后,一名学生对罗世杰大吼:「谁怕你啊!你刺啊!」
「不要刺激他!」蒋老师大喊。
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的罗世杰,二话不说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往左手臂内侧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滴在地板上,以及这个座位的倒楣同学的书包上。
眾人们的尖叫声瞬间填满整间教室,尔后伴随的是哭泣的声音。
伤口传来炙热的感觉,但没有他想像中的痛,或许是因为处于亢奋状态,没有多馀的知觉放在这上面。
「我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先割这里就好。」
罗世杰发现人群中有人将手机镜头对着他,看来过不久就会有人来撬开教室的门了,他抓紧时间继续他的计画。他将刀子抵回脖子上,这次刀片角度比刚才更加垂直,只消稍微用力向下压,就可以造成伤害。
「同学,你冷静一点,这样无法解决任何事。」蒋老师流露出之前所没有的情绪,解除朴克脸的封印,现在这样终于看起来比较像人。
罗世杰凝视着蒋老师像是要阻止他而举起的双手,深知对方并不是担心他,而是如果一个人在教室里出了什么事,学校那边可是担当不起。他知道这个就是一间迂腐的学校最脆弱的痛点。
「每件事都有很多种处理方式,我只是选了我觉得适合的而已。如果早知道会这样,老师你当初还会那样做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你明明知道不是世瓔做的,为什么你却相信王以茜说的话?」
「……我这边了解的状况就是王以茜被欺负,她哭着来找我,身为老师我难道不该相信她吗?」
「你寧愿相信一个有前科的霸凌者,却不相信安分守己,曾经揭发霸凌的学生?这有违你平常的作风吧。」
「我平常是怎么做的,你一个校外人士怎么可能会知道!」
蒋老师大声斥责他,却反而激起罗世杰的胆子。
「我换个说法问你好了,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王以茜说谎,还要让我妹妹变成代罪羔羊?」
「你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并没有逼迫她承认,只是不断和她确认而已。如果霸凌是真的,身为老师本来就必须要再三确认啊。」
和预想的一样,对方拐弯抹角转移焦点,但罗世杰亲眼看见对方的态度后,还是本能地感到愤怒。握紧的拳头上有乾枯的血液,皮肤因为凝固的血而感到紧绷,罗世杰低头看一眼手臂上的伤口,因为一直压在橄欖色的裤子上,目前暂时是止血了,只是身上满是深浅不一的血跡。
「既然你不说,我就帮你告诉大家吧。你在世瓔不断否认的时后,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于是就回头去找王以茜问清楚,结果却发现她是骗人的,她只是想要找个理由报復,编了个谎言说她被世瓔霸凌,好让大家也能够像对她一样,在班上变成被排挤的对象。
「而你在这时候,选择站在谎言的那一边,就算王以茜后悔不想陷害她了,你还是威胁她一定要说出来……说出那个谎言……反正谎言讲久了也会变成真的对吧?」
罗世杰哽咽着,刀片不断向着皮肤施压,直到被利刃划开,新的鲜血又开始流淌起来,和着透明的泪水,向下沁入棉质的t恤。
「住手啊……」蒋老师哀求。
「我应该没说错吧?」
蒋老师终于面露难色,点头回答:「对,你说的没错。先把刀子放下来好吗?」
「我妹妹她最在乎的就是大家对她的评价,你觉得没有什么,但对她来说这就像是掉到地狱里!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明明原本不甘她的事,她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为什么最后要这样对她?」
「住手!我答应你,你只要把刀子放下来,我们就去办公室好好和你解释。」
「你在全班面前说啊!为什么不敢?而且你明明就知道真正霸凌王以茜的,就是你后面的那些人啊!操你妈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要搞成这样!」
鲜血从切口涌出,一开始并不感觉到疼痛,直到蹦开的皮肤感到灼热,附近的血管跳动的很厉害,他才感受到剧烈的痛感。但是比起心里的痛,肉体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罗世杰咬紧牙根,瞪着眼前的每一张脸,他们全都因为恐惧而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大家紧紧依偎在一起,许多人都因为眼前的景象而紧闭双眼,越来越多的呜咽声和鲜血一样不断流出。
罗世杰冷笑,他双脚踏上大理石地板,摇摇晃晃地来回走着。「你们这些人……只有现在才会感到恐惧吗?给我睁开眼睛啊!你们在做着伤害别人的事情时,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因为罗世杰开始走动,大家又更提高警觉,往已经没什么位置的窗边靠拢。
他怒视着每张脸孔,继续说:「我妹妹她在活着和死掉的时候,都在经歷着痛苦。为什么你们这些兇手可以在这里过着和平常一样的生活?你们这些骯脏的人凭什么活着!」
罗世杰发狂似地大吼,接着突然一阵晕眩,他用手撑着最近的桌子,大力喘着气。脖子伤口流血的速度比他想像的还要快。再不快点可能就来不及了。
罗世杰努力站好,从口袋拿出手机,用黏腻的手指按下110的数字。
「你好,我叫罗世杰,我现在在圣修女中一年x班的教室,我拿美工刀伤害了人,血一直流不停,请赶快派人过来。」
说完后罗世杰随即掛了电话,发现眼前每个人的目光都朝他身后看去。稍微往后瞥了一眼,外面已经聚集了一群老师,离门口最近的是穿着绿色制服、体格健壮的男教官,他试图想要将门撞开。碰碰碰地,连带让门框及玻璃音震动发出剧烈声响。
罗世杰将沾满血的美工刀丢在眾人眼前的地板,刀子因作用力边旋转边滑行,最后停在蒋老师的脚边。
经过几次的剧烈碰撞后,前门终于被撞开了。教官一进到教室就踏出箭步想抓住罗世杰,一把抓住他佈满血痕的手,将他压制在地上。
瞬间眼前发黑,罗世杰全身瘫软,他感觉到所有学生们都跑向他身后的两扇门。
而蒋老师则是跑过来蹲在他旁边,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被蛮力抓住的手臂被松开了他觉得自己的上半身被微微抬起,脖子上也被盖着触感柔软的东西。
在失去意识之前,罗世杰只想着究竟好人和坏人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
在死亡的面前,究竟崭露的会是人的本性,还是只是恐惧所带来的副作用?
直到他在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为止,也没能想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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