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送完孩子去书法班,找到了最近的at机,把成州平给的银行卡插进去,输入密码的时候,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找到成州平以前的号码,把后六位输进去。
机器界面成功跳转,老周点了下查看余额。
看到余额的瞬间,他脑海里各种思绪乱撞。他慌乱地抽回卡,害怕周围有人盯着,又怕卡掉了,立马把卡放到自己运动衣内胆的口袋里。
一回到车上,老周立马拨通成州平电话。
成州平没接电话,老周知道他现在在忙别的,在等待电话的途中,他试图组织自己的语言。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了,成州平给他打来了电话。
尽管,老周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他还是没能忍住,暴跳如雷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十五万,他工作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十五万。
电话那一侧,成州平所在的地方,是造纸厂旁边的野草丛。
这块地是荒废的,一墙之隔将造纸厂和这里隔开,不会有人发现他在这里,对他而言,这是个相对安全的领域——从心理上来说。
老周听到他的沉默,又厉声问了一遍:“我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老周并不愿意质疑成州平,但作为领导,他又必须得问。
成州平说:“是上回任务的奖金。”
“胡扯!你的奖金是谁给你申报的?有多少钱,我比你还清楚,在这跟我瞎扯。”
听到老周暴跳如雷的声音,成州平忽然装作厉声说:“你是不是怀疑我拿黑钱了?”
成州平这人跟他们相处,少有严肃的时候,老周一听就知道他是装的。与此同时,他的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成州平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这不是黑钱。
老周说:“你先交代钱的事,哪来这么多钱?”
“我工作也快十年了,还攒不下这点钱么。”
老周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除去饭钱,不租房,不休闲娱乐,不旅游的话,不成家,差不多。但这个钱,已经是成州平能攒的最大限度了。
这就涉及到了第二个问题:他几乎把全部身家都给了李长青的女儿。
是欠人十五万吗?老周当然不会这么想。
他捋了片刻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跟老李女儿处对象了?”
成州平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老周知道,他默认了。
“过年那两天,有人跟我告状,说你带女人进宿舍,是小松?”
“嗯。”
“成州平,你他妈疯了吗?”
成州平想,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如果他可以再疯狂一点,现在,他就可以直接拨通她的电话。
幸好这是一场电话对话,老周只能踹一脚车底,而不是踹成州平。
他平息了一下情绪,问道,“什么时候好上的?元旦你住院期间?”
“比那更早,是抓捕韩金尧的时候。”
成州平默默想,也许,他们的开始比她在嵩县实习的那个假期,还要早一些。在那个日照金山的清晨,一切就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老周一听火又上来了,比那元旦早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是成州平执行任务期间好上的。
他咳了几声,克制地说道:“成州平,做人要讲良心。你李哥生前怎么对你的,还要我说吗?他走之前被毒贩认出脸,半年没敢往家里打电话”
说着说着,很多心酸往事都涌上心头,老周不知道他在为李长青愤怒,还是在为自己愤怒,他红着眼睛,声音陡然提高:“你怎么敢这么祸害他女儿!”
尽管这个问题,成州平早就想过无数次了,可当另一个人站出来指责他的时候,他依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踢了脚地上的石子,嗫嚅说,“我想和她好好过的。”
老周简直想把他给爆头,他的脑袋重重往后一靠,无力地说:“我说怎么当初你爷爷治病,她又是找大夫又是每天来探病的,敢情那时候你俩就好上了。成州平,你听我一句劝,他们家的背景,不是咱们能高攀起的,人这一出国八成就不回来了,你赶紧跟她断了,别耽误人家,也别耽误自己。”
成州平正站着的地方,是造纸厂的墙根下面,造纸厂外墙上挂满铁刺,这让他回忆起自己的中学时代,那所镇上的中学,也是类似的墙壁和铁刺。
他靠在墙上,举着手机,也不说话,也不挂断电话,就让沉默继续着。
成州平第一次知道,当时自己爷爷看病,是小松帮忙。
她见过了他的爷爷,姑姑,知道他来自什么样的家庭。
可她从没对他提起过。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成州平想明白了,不论他怎么做,都始终会亏欠她,这亏欠,不是给她一笔钱,就能够弥补的。
他懂得小松,他把钱全给她了,她不但不会收,反而会认为他在试图和她撇清关系。
而且,万一他是想万一,自己要是出了事,这笔钱里的每一分,都会像大山将她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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