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羽轩推了推许哲谦:「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自己回去就好了。」
不知道他们有甚么眼神交流,许哲谦倒没有坚持要留下,答应了就离开了。
未几,校护的声音穿过了帘子:「你手脚蛮多疤的,常常受伤吗?」
「唔……现在没有了,多半是小时候留下来的。」
他的话让校护「喔」了一声,而袁初泰下意识的回想,他是不是曾在焰羽轩手脚上看过伤疤?
「这条……当时受得伤很重吧?」
那问句却让对面传出轻轻的笑声:「呵呵,那大概是很小的时候吧,其实不太记得了,呵呵。」
「嗯,虽然男生不太怕留疤,还是得爱护自己的身体啊,你看,受伤了不是很痛吗。」
焰羽轩搔了搔脑袋,他想像不出他的表情,然而传过来的语调依旧很温和:「谢谢老师关心,只是皮肉伤而已,没事的。」
「同学说你傻,还真的是啊?」
「呵呵。」焰羽轩的笑声听起来的确有点傻。
「嗯,好啦,我帮你包起来,回去记得让家人换药,嗯?」
「嗯嗯,谢谢老师。」
那天,焰羽轩在对面待了多久,袁初泰就默默看了多久,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跟他也不熟,但那隔着帘子的剪影,还有被评论时清淡的语气,却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跡。在日后,每个短暂的相处时间或者错身而过的时候,一点一点地加深。最后,形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
回头想想,如果他积极一点,也许也能跟焰羽轩混熟。可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就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身在异国他乡的病院中,袁初泰第一次萌生了想找焰羽轩的衝动。
他现在的手机只是一隻替代机。妈妈说他昏迷的突然,送医也匆忙,没帮他整理太多东西,手机电脑之类的都在国内的家里。
袁初泰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就目前的状况,他也只能听话,最好的状况是他出院之后能靠装乖拿回自己的东西。可他的东西一直没有回来,反而是在休养的过程中,从护理师那边认识了一个催眠师。
袁初泰有了大胆的想法。
出院之后,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避开监视他的人去找了趟催眠师,他想藉此,帮他回想起焰羽轩的手机号码。
事情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能回想到的,不只是手机号码。
阴谋、杀戮、恐惧、那些生死之间的真心跟背叛一桩桩一件件,像是逐渐盛放的曼珠沙华,在死亡的阴影之下舒放花瓣,如同黏稠血液一般的色调,展露在他脑海。他以为他错过的那些机会,原来他曾经努力过,原来他也曾努力的想要接近他。
想抓住那些恶意的、负面的人性黑暗中,燃烧自己的灼灼焰火。他懂了他对别人的真挚,也懂了他对自己的重要。
他不能让他死。
他想要他们一起活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没跟他说,他还没有真正追求他。他们不应该结束在这个该死的游戏中!游戏给他们相知的机会,也如一把锋利的刀刃,一刀斩断了他们之间的连结,现实,分开了他们。
妈妈的控制是他最大的麻烦,但说到底,袁初泰根本不在乎她想要的权力、地位、或者青春永生……他想要的是脱离控制。
他一直不是在困难前跪地臣服的人,如果他跟焰羽轩的距离是崇山峻岭,他就翻山越岭的去争逐,如果是山河湖海,他就跨越汪洋;如果挡在面前的现实是必须蜇伏才能得到自由的,那他就会尽力丰满自己的羽翼--直到,能展翅翱翔的那天。
六年的时间,他小心翼翼蒐集资讯,战战兢兢的准备反击。他猜到了,第一次与魔物的交涉因为焰羽轩他们的干扰失败,拿走了爸爸的命,但妈妈还是从魔女那边得到些许了甜头,足以让她的事业跟地位再进一阶。人心就是这样慾壑难填,在慾望的吸引下儿子的命也不算甚么。更何况,儿子不是能再生吗?命可是只有一条啊。
不像第一次焰羽轩他们毫无准备,袁初泰的胜利来得毫无悬念。他的耳边縈绕着被反噬的女人死前绝望的咒骂、哀号、恐惧,来自深渊的力量,如同漩涡将女人的生命吸得乾乾净净。在猛烈的风压消失,通往地狱的洞口关闭之前,他彷彿听见魔物愉快的打了个饱嗝。
站在恢復寧静的祭坛之前,那些长年羈押在他心中的恐惧跟压力,似乎终于随着唯一的剩馀亲人死亡而远去,袁初泰抬眼望着漫天的星辰,眼泪随着他仰头而落,嘴角却因此扬了起来。
终于,他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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