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头细想,上辈子过得差,真不是他懒,实在是运气不太好。
七九年大安煤矿出事,养伤耽误半年多,亦工亦农不是正式工人,矿上也不可能养着许世彦。
象征性的给了点儿补偿后,许世彦就只能回家务农了。
东江沿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全村耕地才七百来亩,参地更少,能拿得出手的就剩黄烟了。
那年月又没烟草公司订货,全指着冬天去市场零卖,无法形成产业,自然也不挣钱。
八七年搬到了东岗又错过队里分参地,只能去山上给人刨土、看参、搞副业,总算慢慢发展起来。
结果九一、九二年人参价格暴跌,刚有点儿气色的日子又落入谷底。
九五年好歹人参价钱涨起来,稍微缓了口气儿。
没想到九八年秋天,夫妻俩上山干活又出了车祸。苏安瑛伤势过重当场身亡,许世彦受重伤住院很久。
这一次绝对是致命打击,许家的全部家底儿,连同地里的人参和参地全都折腾进去,外面还有一大堆饥荒。
俩闺女当时一个高三一个高一,双双辍学,打工挣钱养家。
可惜了他家那俩闺女,学习都特别好,要是家里没出事,俩孩子都能考上大学,那该多好?
“媳妇,我不敢说能让你大富大贵,但这辈子我肯定对你好,绝不让你吃苦。”
想起来上辈子夫妻俩吃过的苦受过的累,许世彦只觉得心酸,伸手将媳妇搂过来,郑重许诺。
苏安瑛依偎在丈夫怀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只要你对我好,我不怕吃苦。
我很能干的,下地挣工分,不比男人干活差,咱俩一起,日子会慢慢好起来。”
许世彦轻笑,抬手帮媳妇整理鬓边碎发,“好好养着身体最要紧,挣钱的事儿交给我。”
两人生活了一辈子,许世彦还能不了解枕边人?他家这媳妇都不能叫能干,那是太能干了。
当初他在煤矿上班,苏安瑛留在许家,两个嫂子耍心眼儿,家里的活都推给苏安瑛。
即便是这样,苏安瑛都没耽误了下地干活挣工分。
生他们家大闺女那年,正赶上许世彦在矿上出事养伤,苏安瑛怀着孩子马上就生了,愣是挺着大肚子把上千斤地瓜运回家。
后来搬去东岗,苏安瑛也跟着上山刨土、栽参,再苦再累,没听她抱怨过一句。
要不是跟着他一起去山上干活,媳妇又怎么会出车祸去世?
上辈子他没本事,让媳妇跟着吃了太多苦,受了许多委屈。
这辈子,许世彦希望媳妇好好的,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能陪着他一起老。
他们两个,能看见闺女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再嫁个好人,幸福美满。
“嗯,那往后挣钱的事交给你,家里一切交给我,我就不信了,咱两口子齐心协力,日子咋地还过不好?”
对丈夫,苏安瑛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新婚的小两口,依偎在一起,絮絮叨叨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畅想着未来,仿佛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东屋的老李太太听见了,也不好出声儿,只摇头失笑。
小年轻儿啊,太天真,过日子那么容易?能混口饱饭,不挨饿不受冻,那就是好日子了,还想啥呢?
“三儿,家里柴禾不多了,帮大娘劈点儿柴吧。等会儿又该做晚饭了。”
老太太实在不想打扰西屋的小两口,可是出去一看,柴禾不够了。
西屋的许世彦一听,立即松开媳妇,从屋里出来。
“大娘,我来吧,等明天我回来,就去山上多捡点儿柴禾,您老放心,冬天保管不能让您挨冻。”
第十一章 回门
晚间小两口早早歇下,第二天一大早,小夫妻俩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门。
苏安瑛娘家在大营公社,从东江沿到大营,要步行到珠宝岗,然后从珠宝岗坐火车到仙人桥,再从仙人桥走到大营。
假如从地图上来看,这么走等于是绕了大半圈,不如从东江沿走山路直奔大营近。
可山路崎岖难行,中间有一段路还得爬石砬子,实在是太危险,所以许世彦宁可稳妥些。
从东江沿一路向北走八里多地,就是许世德教书的青岭,再往北走七八里,便来到了珠宝岗乘降所。
珠宝岗,是珠葛岗的音转,珠葛在朝语中意为死人。
日伪时期,珠宝岗地区克山病流行死了很多人,所以留下这么个地名。
浑白铁路从五八年开始建设,到七四年全线通车。
光是白河到通化、白河到沈阳的快车、慢车一天就有好几趟,再加上沿零车,去仙人桥还是挺方便的。
五点十分,正好有一趟沿零车进站,许世彦护着媳妇挤上车,补了票坐下。
沿零车,就是货运的火车挂上两节车厢载客,多数都是短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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