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白家陆家差人登门,送了许多补药锦缎作谢礼,还请沈长林过府做客,沈长林收了药材退了锦缎,并婉拒了邀请。
“你家大人的好意沈某心领,无奈春闱在即,实在分身乏术,还望恕罪。”
“哪里哪里,春闱关键,自该倾力准备,我家大人明白的,祝沈公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沈长林微笑颔首,送走人之后继续温书备考。
春闱也叫会试,于乡试第二年在华京城举行,因由礼部主持,故也称之为礼试。
一般由一甲进士出身的高官做主考官,进士出身同考官若干,外加监考官、见任教官等,共计五十余人。
今年参加会试的考生有三千余多,正榜录取名额为一百,过者称之为贡士,可上金銮殿参加由皇帝主持的殿试,一般情况下殿试不筛人,因此,也有贡士就是进士的说法。
能中进士的,最小也有七品知县可做,寒门子弟要是考中进士,绝对是祖坟冒青烟的程度。
会试一共有三场,从三月初九考到十五日,一共考七天三场,题型及考试流程与乡试大同小异,均以四书五经为主教材,考察四书经义、八股文、策论、试帖诗等等。
时光倏忽而过,转眼便到三月初一。
春闱正式开考前,礼部会对考生进行一次复试,考一诗一文,除了考察举子的水平,也顺便核查赴考人数,若没能在三月初一前抵达京师并参加复试,那么将不得参加春闱,而复考未过者,会被废黜举人身份。
复试难度很低,只要是正常凭实力考取功名的,基本不会不过。
沈长林沈玉寿以及贺青山文平宪,都很顺利的过了复试。
正式考试的日子很快便到了,当日寅时初刻,他们便起床,背上早就收拾好的行囊,登上雇好的马车,直往贡院考场而去。
天还暗着,月明星稀,一阵阵风儿吹过,透着点点寒意,车轮碾过石板路,咯吱作响。
沈长林将车帘掀开一点,只见笔直宽阔的大道上,时时有车马经过,络绎不绝,车上坐着的,都是参加春闱的同年。
贡院很快便到了,遥遥可见灯火通明,无数盏灯笼悬挂于门口屋檐下,还有士兵举着火把巡逻守卫,负责核验正身搜查违禁品的官差,也基本人手一盏提灯,免得因光线晦暗而办错事。
待下车后,排队进场的前夕,沈长林对伙伴们道:“各自珍重,我等定能一帆风顺。”
“好!一帆风顺,考完再贺。”
四人郑重的互相行礼道别,顺便加油打气,然后往灯火辉煌的贡院大门走去。
核验路引、考引,及搜身搜行囊等繁琐流程自不必多言,整个核验过程相比乡试更为严格,待所有参加春闱的举子全部核验完毕,在号房内坐定,正好是辰时初刻。
伴随一阵钟鸣,试卷随之发下。
沈长林早已适应考试节奏,研墨、读题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其中的四书题、五经义、判题、诏、诰、表、试帖诗等无需沈长林多费心,大部分出自四书五经,偶有一两道晦涩偏门,但仍在他的知识储备之中,静心凝神,一一用心答完即可。
剩下的八股文和策论才是重中之重。
本次八股文的题目是——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这句话出自《论语》,从原文释意发散理解,说的是君子要不断自省内修,达到一定境界,终将有机会施展抱负,要随境而安,不可违背道德,要守住风骨。
沈长林细思一番,开始破题——圣人行藏之德,如贤者而潜修守德也。
这一句明破行藏,暗破惟我与尔,破题之后再承题——盖贤德之行藏,秉规正心,自颜子始之,可与世人受矣。
紧接着便是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加上破题和承题正好八个部分,因此俗称八股文。
整篇不可超过五百字,其中需有四付对子,必须对仗工整,且文中所用之典故,必须出自四书五经,胡乱用典则有糊弄圣人之嫌。
沈长林花了两天时间,拿出工匠打磨艺术品的精神头,潜心磨砺,细心雕琢,确保此文从立意、对仗、用典等各个角度都完美。
参与会试阅卷的考官,多是翰林院的老翰林及内阁大学士,师傅姜无戈在临考前特意叮嘱小徒,这群人年高学厚,惯爱鸡蛋里挑骨头,八股文必须雕琢至完美,方能入得他们的眼。
只有入了他们的眼,被标记为优的考卷,才有机会被圣上亲阅,而圣上阅卷,基本只看实务策论。
姜无戈十分严肃的告诫小徒:“时务策论必须切中实弊,提出切实可行的举措,修辞忌华丽花哨,平白直诉即可。”
走到会试这步,各举子都有自己的答题风格和策略,而务实,一直是沈长林所秉承的原则,师傅二人恰好想法一致。
不过,听闻主持本次秋闱的主考官李明朗擅写大气瑰丽的青词,以好文采著称,沈长林曾有过几瞬犹豫,犹豫是否要将答卷修饰的更清丽秀美,去迎合考官的审美。
但这念头终究一闪而逝,师傅的话给了他更强的信心。
迎合奉承,终不及平心做事。
况且,沈长林宽慰自己,即便会试不第,回去做个县丞或学官,照样可施展拳脚,他已经很棒了!毕竟,读书的最初想法,是好去镇上做学徒来着。
思维跑偏一瞬,沈长林想起在咸水村读书的年幼时光,仿若隔世。
他勾唇轻笑,收拢神思,开始认真审看时政策论题,这次会试一共有三题策论,每题限字数三百,不必拘泥格式,均由今上亲自出题。
看到题目的那刹,沈长林一点都不意外,到华京城后,他了解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皇家秘事,看透了盛世繁华背后腐朽的内核,大乾朝看似巍峨壮阔,却已从骨子里腐坏。
因此,圣上出这样的策论题,根本是情理之中。
——朕与众卿共治天下,然,君臣常有嫌隙,何解?
——胡人性贪劣坏,常南下犯我边城,虽暂休兵戈,难以持久,何策可安边?
——民穷国贫,国库匮乏,有何充盈国库而不伤民之策?
三道策论题,句句问在大乾朝的痛点上,足可见皇帝虽年老体弱,但对大乾的现状洞若观火。
帝国在无声无息的衰落,他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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