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厂长心里头没好气,但面上还一团和气,“这事我要是说了算,别说几台,几十台都弄过来。”
他这话满是无奈。
李主任倒是斗志满满,“让小高他们去。”
“她忙着呢,要不你去找褚怀良,他人脉不比高南雁广?”
干嘛盯着一个女同志呀,还不是觉得女同志面皮薄,好下手吗?
去找褚怀良嘛。
“他俩一块去的省城,要不去找小褚,他这人神通广大,实在不行让市里的褚部长给批个条子嘛,组织部长的面子总要给一些的。”
李主任可没这么大的脸,他又不是没在褚怀良那里试过,碰了钉子。
“这不是先来问问小高同志嘛,她人呢?我去看看她在忙啥。”
钟厂长有心敷衍,说人在车间。
骆主任没办法带着这个县里的一把手去肉联厂的车间里找人。
找不到人那怎么办?
钟厂长不怕这位李主任,但骆主任应付起来还有些费力。
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不止一级那就是泰山压顶啊。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南雁还真就在车间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会儿正在那里修机器。
“她还会这个?”
李主任有点诧异,这女同志修理大块头的机器,还真是有些想不到。
“总工嘛,总得什么都会一些。”
骆长松的解释让李主任笑了起来,“那可真是什么都会,人不可貌相啊。”
他这话意有所指,骆主任只好当没听明白。
倒是南雁从机器下面钻了出来,一向干净的脸上挂着几滴油污,从脸颊往耳朵后面去,明明是弄脏了人,但又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行了再开起来试试看。”
传送带再度运作起来,果然不卡了。
几个工人围在南雁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长时间没清理到位,里面卡着了,等回头你们再维修保养的时候,得拆开,等晚上下了班,几个工程师留下来跟我检修机器。”
日积月累的,下面有点臭味。
平日里可能闻不到,但是近距离接触那味道可真是太明显了。
“小高同志辛苦了,没想到你这还是全能战士,什么都会,真不错。”
夸赞来的莫名其妙,瞧着眼抽筋的骆主任,南雁大概明白了,这人来者不善。
李主任倒不是那么开门见山,“听说你们这次在省城遇到了点麻烦?”
“是有点。”南雁不假思索,往外出的时候顺带着哭诉委屈,“被人逮到了派出所,要不是褚厂长英勇,说不定今天骆主任都要去省城给我烧纸钱了呢。”
骆长松知道这事,但还是瞪了一眼,“胡说什么。”
生生死死的事情,能胡说八道?
李主任知道个大概,没曾想还有这些细节。
“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了是吧?”
“可不是嘛,省厅的齐厅长亲自带队去整治了一番呢,纪律问题一定要严抓,咱们省革委会的李主任也是这么说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是咱们的老传统,什么时候都得严于律己不能搞那些小动作。”
瞧着忽然间就一脸严肃的人,骆主任觉得不太对,这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思想政治课堂呢?
“就今天上午,我去隔壁食品厂也整顿了一番,开除了一个偷奸耍滑的工人。”
李主任点头,“有些时候是得杀鸡给猴看,只要不是无缘无故找茬,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怕。”
“谢谢李主任体贴,我原本还想着去找您请罪呢。”
“找我请啥罪?”
“今天开除的工人刘建华是您兄弟媳妇的娘家兄弟。”南雁简单解释了一下,“……之前我跟褚厂长得了外贸部孙副部长的指令,去广州那边参加贸易大会,多多少少算有一些收获。孙副部长也支持我们搞公社的集体经济,觉得鸭绒被要是能搞好,说不定就是咱们陵县的大寨。”
李主任听得眉头直跳,张口孙副部长闭口外贸部,这分明是拉着首都的部委来撑腰啊。
然而人家有这个本钱。
“咱们食品厂的鸭毛和鸭绒都卖给了红武公社那边,虽说价钱不高,但这些没什么用处的屠宰废料能卖点钱覆盖工人工资,倒也算创造了就业。”
“那是挺好的。”不是为了卖钱用不了这些工人,这个道理李主任门儿清。
“谢谢主任夸奖,主要是我们跟外国人签订了产品的相关协议,这些鸭绒的品质得有所保障,倒也不是说给外国人的就必须是好的,但签了合同拿了人的定金,要是交付的货物不合标准,那最终影响的还是咱们这些出口货物的口碑,影响的是咱们的国家名声。”
“虽说咱们也不是靠国际名声吃饭,但一个好点的名声总比恶名昭著好,公社的鸭绒被就是个尝试,真要是在国外有好口碑,那回头可以从红武公社推广到其他公社甚至整个陵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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