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仁寿四年阴历七月十三日(西元604年阳历八月十三日),老皇帝杨坚崩逝于山区的仁寿宫,享寿虚岁六十四,足岁已满六十三。随驾侍疾的太子杨广并未儘快返回京城,就在仁寿宫为父皇做完了头七,到第八天,亦即阴历七月二十一日(阳历八月二十一日),才把父皇的丧事通告全国,并宣佈继位。然后,他仍待在仁寿宫,直到阴历八月初三(阳历九月二日)才护送父皇的灵柩回京。
杨广为何要拖延回京的时间?他的发妻萧珻不得不起疑心,尤其当她得知,宣华夫人也尚未返回皇宫
萧珻并未错疑。这些日子,杨广与年轻貌美的庶母陈蕙在仁寿宫夜夜云雨。无论杨广带给陈蕙的雨量是急促滂沱或轻缓连绵,之于陈蕙,都是久旱逢甘霖
在杨广眼中,陈蕙宛如一株柔弱的藤花,差点枯萎时,在他的雨露浇灌之下復甦了,然后没有他就活不下去!这使得杨广拼命想要再给陈蕙注入更多生命力,才不断拖延回京城的时间。
然而,他们俩终究必须回京。按照礼制,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三妃九嬪凡是无子女者,在皇帝驾崩后,都必须住进陵寝附近的行宫,守灵终身。隋文帝的宣华夫人陈蕙自然不得例外。
陈蕙纵然不甘心要在先帝陵寝旁边的仙都宫渡过馀生,但是听了杨广私底下再三保证,一定会常去仙都宫探望,她就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她不想让杨广为难,也相信杨广会忘不了蕙儿,那么,迁往仙都宫等于是去做新皇帝的外室,远离皇后,倒会比待在皇宫中轻松得多。对于桎梏她已有十五年的大隋皇宫,她并没有丝毫留恋,唯独难捨曾在其中陪伴八年的侄女陈婤,却又明知仙都宫不是一个适合带婤儿去的地方。
当陈蕙这般思量时,陈婤还在大隋皇宫的宣华夫人寝宫等姑姑回来。原来,在这一年阴历正月下旬,需要养病的老皇帝把陈蕙带去仁寿宫时,陈蕙以为不会离开太久,就把婤儿留在京城皇宫。不料,姑侄俩一分开就是半年多,直到阴历八月上旬,陈蕙才终于回到了京城皇宫,但不久就要着手准备搬去仙都宫了。
陈蕙在行前考虑了一番,决定要把婤儿送回大哥陈叔宝身边。然而,陈婤却不肯返回父亲、嫡母以及庶母们所组成的那个冷清家庭,坚持要陪姑姑去住仙都宫。
“你怎能陪姑姑去住仙都宫呢?”陈蕙轻叹道:“你今年十六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本来,姑姑想要撮合你跟豫章王,偏偏还没找到机会开口,先皇就病倒了,又那么快驾崩了。姑姑现在变得帮不上你,只能把你送回你父亲身边,让你父亲帮你找对象了。”
“不!婤儿不要回去。”陈婤猛摇头,执意说道:“婤儿只想跟姑姑在一起。”
“那怎么行?”陈蕙委婉否决道:“姑姑不能耽误你---”
“姑姑不会耽误婤儿的!”陈婤为了说服姑姑,立即直言道:“不瞒姑姑,最近豫章王从扬州回京奔丧,在姑姑还没回皇宫之前,他来看过婤儿两次。他说,皇上有意把他调回京城来。他还说,等他为他皇祖父守孝满了一年,他就会稟明父母”陈婤越说越小声,不好意思讲完。
“啊!豫章王他自己要去提,那是再好也不过了!”陈蕙获悉杨暕真有心娶婤儿,颇感欣慰,却又略感不放心,而迟疑问道:“那些日子,姑姑不在这儿,豫章王来找你,他有没有---?”
陈婤听得出来姑姑要问什么,连忙摇头,迅速澄清道:“姑姑请放心!豫章王他只是晓得婤儿喜欢看书,两次来,都带了几本书过来送给婤儿,坐了一下就走了。宫女们都看见的。姑姑要是不信,可以问她们。”
“姑姑没有不信。”陈蕙淡淡微笑道:“他肯尊重你,当然是最好!万一他哪天忍不住了呢,你有姑姑给你的麝香丸可用,姑姑也不必太操心。问题是,他得要为他的皇祖父守孝一年。就怕夜长梦多!一年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对了,你想要陪姑姑去住仙都宫,他可知道?”
“嗯!”陈婤点头答道:“他说他会常去祭拜他的皇祖父,正好还是可以见到婤儿。”
“哦---!”陈蕙点了点头,做出了一付恍然大悟状,打趣道:“难怪你一定要跟姑姑去仙都宫啊!姑姑原本还以为,你是捨不得姑姑呢!”
“婤儿的确是捨不得姑姑啊!”陈婤被姑姑取笑得脸红了,赶紧强调:“假如豫章王他没说那些话,婤儿还是会想要去仙都宫陪伴姑姑。请姑姑不要误会!”
“你这孩子!”陈蕙被陈婤认真辩解的模样逗笑了,含笑说道:“姑姑没有误会,你不用这么着急呀!看你,真是长不大!今年你过生日的时候,姑姑忙着给先皇侍奉汤药,没时间管你,结果,你又没改发型!后来姑姑事情实在太多了,就一直没问你这件事。你到底想把小女孩的双丫髻梳到哪一年啊?”
“是这样的啦,姑姑!”陈婤解释道:“今年婤儿生日那天,姑姑虽然还没去仁寿宫,却也很忙,整天都不在寝宫,而豫章王虽然是扬州总管,但是那时候他在放年假,人在京城,他就趁机来找婤儿了。他一大早跑来,说他想看婤儿及笄的样子。婤儿偏偏不给他看!既然那天没有改梳高髻,婤儿就想,乾脆明年生日再改好了。”
陈蕙听了,想像得出婤儿故意对杨暕爱理不理的画面,越发忍俊不禁。她嫣然巧笑了片刻,才总算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说道:“婤儿你别等明年生日了,明天就把头发上半部改梳成高髻吧!十六岁了还梳双丫髻,未免不合礼仪啊!”
“是!姑姑!”陈婤再也提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只好答应了。不过,她内心依然不太能够接受自己成年,因为过去这一年半以来,她仅仅长了一丁点,肋骨与骨盆之间距离还是太短,形状仍是直筒的小孩腰,少了一截像姑姑那样弧线内弯的腰身。倘若用后世公制来测量,差别约有四公分。既然,陈婤从小认定了自己该是姑姑的翻版,就仍在盼望自己尚未发育完成,还能再长高少许,达到姑姑的高度!
或许由于童心未泯,诚于衷而形于外,陈婤儘管把头发上半部改梳成了高髻,清澈的杏仁眼与稚嫩的鹅蛋脸都还像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同时,她的女性特徵却反而早熟,胸围几乎赶上了已是少妇的姑姑,后臀则比姑姑的更翘,穿宽裙也看得出来。这往往令她意识到自己体型跟周围年龄相仿的宫女们都不一样,而莫名感到有些羞惭。
年少的陈婤不懂,正是她这种童顏童音与丰胸丰臀的罕见组合,使得杨暕对她念念不忘,认为再也找不到这样兼具女孩味与女人味的美少女了!因此,青年丧偶的杨暕想把陈婤娶回家作续弦。既然意图长相廝守,杨暕反倒不急着占有陈婤,只顾要改变自己曾经留给她的坏印象,就在重逢以来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
这一年阴历十月初一(阳历十月二十九日),陈婤跟随姑姑搬进了仙都宫。虽然先皇葬礼要到阴历十月十六日(阳历十一月十三日)才举行,但守灵的妃嬪在半个月之前就到仙都宫来恭候先帝灵柩了。杨暕恰巧已经奉调回京。朝廷每五天有一个不用办公的休沐日,杨暕就从阴历十月上旬开始,每五天往仙都宫跑一趟。
在仙都宫为隋文帝守灵的昔日妃嬪共有十二人,其中却只有宣华夫人陈蕙获得了特殊待遇,住在一个广大的别院内,完全与其馀太妃、太嬪们隔绝。这项安排的用意当然与杨暕无关,却刚好让杨暕不必经过别的地方,即可直达陈婤的住处。
杨暕并不介意陈蕙陪着陈婤一道接待他,倒是非常乐意见到比陈婤略高、身材比例更匀称的陈蕙。陈蕙约有后世公制一六四的身量比绝大多数江南女子都高,而在北方虽只是中等或中上高度,但配上纤窄的骨架,特显頎长。儘管陈蕙的年纪与辈份较长,使得杨暕不敢不敬,却令他暗自感到赏心悦目。
陈蕙其实只比杨暕大八岁,却以长辈口吻明说了仙都宫内住的都是女眷,不宜留豫章王过夜。杨暕很听话,每次都是一大清早骑快马赶上山,下午太阳偏西了就儘快下山去,好在天黑之前赶回京城。秋冬昼短,山区风寒,他却仗着年轻,既不嫌冷,也不怕累,次次乐此不疲。
在杨暕第四次来到仙都宫的日子,他刚在仙都宫别院内享用过了美女姑侄俩招待的午餐,正在聆听她们俩合奏的古琴,身心都有些飘飘欲仙,不料忽然间,有个宫女进来通报:皇上驾到!
“皇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陈蕙停下了抚琴的素手,脱口表示惊讶,又转脸面向杨暕,柔声问道:“王爷今天到仙都宫来,事先有没有稟告皇上?”
“啊!我忘了说了。看样子,我最好别让父皇知道我在这儿!”杨暕自知在为皇祖父守孝期间,不该寻求续弦人选,唯恐被父皇责怪,就赶快从座位上跳起来,急促说道:“我从后门走吧!请宣华夫人别告诉父皇我来过!”
“好!”陈蕙点头答道:“那我让婤儿送王爷从后门出去。”
于是,在陈蕙婀娜走向前门去恭迎圣驾时,陈婤匆匆把杨暕送出了后门。
杨暕还不想走,就低声问道:“看这天色还很亮,婤儿你陪我散散步,好不好?”
陈婤不假思索,就点了点头。杨暕这些日子以来表现得很君子,已经逐渐赢得了她的信任。
两人走着、走着,就踏进了落叶遍地的冬日树林。杨暕突然想起来问:“听你姑姑方才的口气,似乎是说父皇常来啊?是不是?”
“这---”陈婤被问住了,不确定要怎么回答才好?
“听你姑姑话中的意思,父皇今天比平常来得早。那他平常都什么时候来?”杨暕追问。
“好像都是你刚走的时候吧!”陈婤想不出还能怎么说,乾脆据实相告:“都在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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