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钟月才又再次进到诚报总部。这天下午她和跑财税的记者余伟翰去了财政部,採访营业税调涨的新闻。结束后回到报社,已是下午四点多。
柯绍宇和纪斐茵都在报社,正热络地聊着天,看起来就像是相识很久的朋友。钟月忽感一阵熟悉的落寞。每到一个新环境,她永远是最晚融入同儕的;甚或是从来不曾融入。儘管如今已经是个大四生,她还是无法习惯。
她摇摇头赶走这些无谓的悵惘,拿起电话准备开始採访。这天余伟翰给了她几个企业高阶主管的电话号码,要她练习打电话访问业界对于营所税的看法。
打完一轮电话后已接近傍晚,兀自头昏脑胀;偷瞄一眼何蓓如,钟月嚥了口口水。虽然何蓓如对她的问题皆知无不言,但不知为何,每当想发问时,她和何蓓如之间彷彿都隔着一道屏蔽似地,总得做足心理建设才能开口。
或许财经组天后的气场毕竟太过于强大了吧。
钟月看了一下次日的安排:明天带她的是杨子容。她心念一动,或许财税的问题,她也可以问他。
稍稍安心后,便开始写今天的稿子;然而才打了两行字,一个人影冷不防出现在身边。
「你叫做钟月,我没记错吧?」
钟月抬头一看,竟是潘少英。
「嗨,潘少……是的没错。」
「你有空吗?」潘少英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钟月大感诧异,完全不相熟的潘少英竟然特地来找她说话,而且还必须私底下说?她看了仍在忙着讲电话的何蓓如一眼,心想:「虽然稿子还没写完,但晚一点交,应该没关係吧?」于是回答:「好啊,没问题。」起身跟着潘少英往办公室外走去,最后在楼梯间停下了脚步。
「你可能觉得我有点唐突了。」潘少英说,微微抽动着嘴角。
「不会的,有什么事吗?」
「我前天刚好听到你和杨子容说话。不过我得强调,我不是故意偷听……」
「呃……」钟月有些忐忑,「你听到了什么?」
「听到你们提起了一个叫做白鸿砚的傢伙。」潘少英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钟月心中更加狐疑,「所以呢?你想说些什么?」
「我想说的是……」潘少英从口袋掏出一根菸,用打火机点燃了,「那种好色的花花公子,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你说什么?」钟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时听你口气,你好像很喜欢他,对吗?」潘少英朝旁边吐了一口菸圈,钟月微微蹙眉,却不好意思伸手捂鼻。
「我那天也没说什么啊,」她有点不知所措,「你为何会这样想?」
「少来,」潘少英哈哈一笑,「『他……他叫白鸿砚。雪泥鸿爪的鸿,铁砚磨穿的砚。』『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把我当作很好的朋友……』哈哈,那么娇羞的语气,骗不了人好吗。」
他细声细气地模仿着钟月说话的口吻。她紧抿着唇,脸色铁青,眼波瀅瀅地流泻着难堪和委屈。
潘少英仍掛着笑,无视她的神情,又缓缓说道:「那么你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什么?」钟月觉得自己笨拙得不得了,只能傻傻吐出这两个字。
「我说,他有女朋友。」钟月觉得不管怎么听,潘少英的语气好像都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叫做苏晓丹。你没听他说起过吗?不会吧?那他想必也没和你提过他那些红粉知己囉?你听过张海龄吗?那刘咏芯、方青文、孙昱君呢?他都没跟你说起过?」
钟月呆然而立,这段话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靂。叶熙筠当初说的话忽然浮现脑海:「他要不是喜欢你,就是在玩你……」她愣了半晌,才说道:「你……你不是在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潘少英嘿嘿一笑,「你要是不信,何不亲自去问问他?喔还有,我还得补充一件事。这位风流倜儻的才子白鸿砚,以前可是文教组的记者。你猜他为何会被发配到编辑中心去?」
钟月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咬着牙拚命忍住眼泪。潘少英继续说:「还不是因为他和跑线的学校已婚女公关发生了丑闻。闹得那女公关的老公还跑来报社大吵,连总编辑都惊动了。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报社还能让他在第一线跑新闻吗?当然是调到内勤,别让他去外头惹是生非。
「谁知道这小子他妈的实在厉害,不只把妹手段高明,在职场上也是有一套。调职编辑之后也才两三年,就直升召集人。我的天,上级只怕早就都忘记他干过什么样的事了吧?」
潘少英似乎说得还意犹未尽,「你别怪我多管间事,我是为你好。我只是看不过,一个没有真才实学、只会卖弄讨好来开阔自己前途,还有爱说谎哄骗、好色无厌的傢伙,就这样把这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我奉劝你,看清这个男人吧,不要在他身上放太多感情。」
「谁说我在他身上放了感情?」钟月话一出口,就发觉到语气中的苦涩,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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