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如果想倾诉,可以跟我说的,我会好好地听的。不要总是什么都憋在心里,独力承担,那样太辛苦了。你想哭也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笑话你,我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尹之枝又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肩膀,就松开了他的胳膊,坐直身体,好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一点:“我现在又精神起来了。你要是困了,可以靠着我睡一会儿,反正还有时间,等里面的人出来了,我再叫你。”
第88章
岳嘉绪看了她很久, 神情渐渐柔和下来,轻轻按住她的脑袋,说:“你睡, 我来等。”
尹之枝摇摇头,抓住他的手, 强调道:“我没开玩笑, 哥哥, 你真的可以靠着我。”
她说自己不累不困是假的,却是真的希望忙了一天的岳嘉绪可以???枕在她肩上休息一会儿,哪怕只有二十分钟。
无奈的是,他俩的体型差摆在那里, 难以逾越。除非岳嘉绪肯倾斜身体, 小鸟依人状靠上来, 不然很难完成靠在她肩上的动作。
尹之枝有些气馁,不甘心地又坐高了点儿。但岳嘉绪已经不让她乱动了, 大手遮住她的眼,将她的头按入自己怀里, 低声说:“睡吧。”
陷进这个让她放松的怀抱里,尹之枝挣扎了下,还是顺从了。浓重的倦怠如海潮,倾覆、席卷了她的神智。
从北美奔波到华国,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再接着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的床前陪伴,她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弹簧,脑袋歪了歪, 就沉入了那片昏暗安静的世界里。
这一周, 华国挥别圣诞, 即将迎来充满希冀的新一年。街上处处是欢欣喜悦的气息。但这样的喜乐气氛,注定无法传达到岳家。
岳老太太的丧礼流程已安排妥当。岳家将请来高僧行超度法事。之后停灵三天并行追悼会,第五天正式大殓。
按照岳老爷子的意思,追悼会的地点定在了庐山小筑,而非殡仪馆。
庐山小筑是一座仿苏州园林设计的山庄别墅,论占地面积,比岳家人常住的老宅要大得多,也是岳老爷子和岳老太太刚结婚时的居所,环境清幽明净,楼阁古色古香。尹之枝从前也跟着他们来过几次。
记得有一年,老爷子的寿宴就是在这里举办的。
想不到重游故地,已物是人非。
第一天的法事会,将从正午开始,晚上结束。岳家人分乘几辆车子,抵达了庐山小筑。尹之枝和岳嘉绪是直接从医院出发的。
今个儿天色灰暗。雪已经下了一夜,山路积雪没过了鞋面。
庐山小筑最大的前厅被布置成了追悼会会场,法事将在花园里进行。按照规矩,法事需要逝者的一位至亲参与。岳老爷子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这责任本该由岳诚华担起。结果,他居然比老爷子倒得还快,因为在医院熬了两宿,昨晚就生病了。
这担子,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长孙岳嘉绪的肩上。
车子在庐山小筑门外停下。尹之枝隔着车窗,看到久违了的建筑轮廓沐浴在山色中,还发现现场来了很多和尚。他们都穿着简单的僧袍,没有电视剧里那种夸张的法器和行头。可通身散发出来的那种静中含威的气势,还是明显有别于外面的普通僧侣。
岳嘉绪一身肃穆的黑衣,衣袂轻拂,身姿颀长挺拔,立在雪地里,仿佛每根头发丝都冒着涔涔冷气。
尹之枝摇下车窗,探出一颗脑袋。岳嘉绪余光瞥见她,与一个管事交代了两句,就朝她走来。
一片雪花晃悠悠落在鼻头,尹之枝趴在窗边,揉了揉鼻子,一抬眼,阴影已覆过她头顶。
岳嘉绪来到车边,俯下身望她,淡淡地叮嘱:“我今天很忙,在法事中不能接听电话。你在房间里待着,不要到处乱跑,有事可以和朱姨说。”
尹之枝内心微微黯然,点点头。
的确,除了岳嘉绪,所有人在做法事的今天都可以随意活动。明天的追悼会才需见客。
不用岳嘉绪说,她也有自知之明。偌大一个岳家,乐意见到她的人本来就没几个,身份不尴不尬的。因为情况特殊,才会被老爷子允许参与这场丧礼。
没了岳老太太和岳嘉绪,她的底气直接就泄了大半。
她乖乖答应了,岳嘉绪看她一眼,退开一步,示意她下来:“下车吧。”
尹之枝打开车门,躬身一溜就钻到了他伞下,很自然地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他。岳嘉绪触了触她耳后温度,确认她身体是暖和的,才带她进去。
岳老爷子和岳诚华都已经进去了。不远处,另一辆黑车停下。岳榕川打开车门,靴子踏上雪地,身旁还跟着祁晓莉——尽管不姓岳,祁晓莉也是岳榕川的表妹,便自动请缨,过来陪伴岳榕川了。
看到前方那双人影,岳榕川还没说话,祁晓莉已撇了撇嘴,说:“尹之枝也太有心机了,一天到晚就霸着表哥不放,我看她就是故意恶心你。”
岳榕川蹙眉,轻斥:“晓莉,不要胡说。”
祁晓莉不服气地说:“榕川,我是在替你不值啊!他们又不是亲兄妹,你不觉得她跟表哥亲密过头了吗?比你和表哥还亲密!她一个养女,凭什么啊?你才是岳家的女儿啊。”
岳榕川抿唇,没有附和。
岳嘉绪是她的血亲。性格使然,他很少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但他是对她是真的很好的,哥哥对妹妹的关怀和怜惜,一概不少。
而尹之枝……毕竟也在岳家待了十几年。
她的确很不喜欢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尹之枝在这个家留下的印记,浓墨重彩,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如今,岳家和尹之枝断绝关系了。尹之枝在家里失去了立足之地,也从她的生活里销声匿迹了。
今天是奶奶的葬礼,尹之枝难得现身。在这种特殊场合,岳嘉绪对她格外照顾,也很正常。
理智上,岳榕川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她也这样告诉祁晓莉。
但也正因为她太清楚当岳嘉绪的亲妹妹是怎么样的感受,此时才觉得违和。
因为……岳嘉绪对她再好,也从来不会用那种压抑、复杂而缱绻的眼神看她,不会摸她的脸,不会和她十指紧扣地牵手,不会像照顾小孩一样,触她耳朵后面去确认她冷不冷。
即使拥抱她,也是克制而短暂的。
兄弟姐妹之间,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始终男女有别。长大后,在身体接触上,应有一条界限。
这才是世间正常的兄妹相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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