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错了吧?
不然,她想不到这里有谁会那么调皮……不,有谁会这么无聊!
尹之枝努力忽略后颈发毛的感觉,重新伏下去,但这回,她留了个心眼。
只过了几息的功夫,那种“哒哒”声就再次出现了,还响得很有节奏。
尹之枝:“……!”
这下她能肯定是有人在捣鬼了。尹之枝一咕噜坐起来,踢上拖鞋,跑过去,唰地拉开窗帘,往外一瞧,眼眸就睁圆了。
柔润如水的月光下,周司羿正站在她窗下的草坪上,笑盈盈地看着她。
尹之枝惊得一时忘了反应,回过神来,她第一时间踮起足尖,瞄向草地——有影子,不是幻觉。
她这反应,半点不漏地被周司羿看在了眼里。他略一挑眉,等她一打开窗锁、推开窗户,他就踩住了窗户下方的花坛石栏,就势站了上去,与趴在窗台上的她突然拉近了距离,似笑非笑道:“怎么,以为我是假的么?”
嗓音入耳,尹之枝身体一绷紧,离他略近的肌肤蹭地冒出了一片酥软细微的鸡皮疙瘩,心跳仿佛也被熏得快了几分。她别扭地搓搓耳朵,也感觉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傻——就算要看影子,也不该看得那么明显啊。
但自我感觉如何是一回事,被人笑又是另一回事。尹之枝放下手,有点恼羞,强调道:“你神出鬼没的,来之前也不吭声,我会这样以为,不是很正常吗?”
“神出鬼没吗?我记得我说过会来找你的。”
这栋别墅的安保措施都是顶级的。既然警报没响,那周司羿肯定是和葛月娴打过招呼,才从正门进来的。尹之枝很快就想明白了,轻哼道:“你找人怎么不敲门?”
周司羿唔了一声:“我喜欢走窗户,比较刺激。”
尹之枝:“……”
尹之枝掰开他的手指,作势要关窗。但窗沿很快被一只大手牢牢挡住了,在月光下,这只手的肤色白得几乎透明。耳畔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枝枝真狠心,就这么对待伤员吗?”
尹之枝关窗的动作一停,迟疑了下:“你的伤口也好久了吧,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拆线啊?”
“我来之前就拆了。”周司羿捊起袖子,果然,那结实的小臂上,有一道淡粉色的伤疤。抢在尹之枝发作前,他补充道:“可我有新伤。”
“什么新伤?”
周司羿慢慢将脸侧到一旁。
月出中宵,银光挥洒,隐匿在阴影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尹之枝这才发现,他的左脸居然红了一片,嘴角也破了皮,她目光微变,吃惊道:“你被打了?是谁做的?”
周司羿可怜兮兮地说:“我爸啊。因为不听他的话,不娶他想我娶的人,现在我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了。”
说着,他就要转回来看她是什么反应。但下颌却被一双小手捧住了,被迫转了回去:“等等,我没看清楚呢。”
周司羿一顿,难得乖巧,配合地转了过去,任由她看。
凭借那天直播的画面,尹之枝大概也猜到了周司羿在先斩后奏。周学谦那么强势的人,肯定无法容忍儿子忤逆自己,而且,还是当众摆了自己一道。不过,周学谦居然会动粗,还下那么重手,她是没想到的。
周司羿的脸皮不仅泛红,还肿了,嘴角破皮那儿凝着一块血痂。尹之枝皱眉,小心翼翼地用指腹点了点那里:“这样会疼吗?”
她的手很快被抓住了。周司羿眼中闪烁着灼灼微光,仿佛她此刻的表情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一瞬不眨眼地认真看了一会儿,他才撒娇似的将她的手按在自己颊上:“摸这里没那么疼。”
尹之枝抿抿唇,说:“你……”
“嗯?”
“你不是突然兴起,而是准备这样做好久了吧?那时候,你在纽约的酒店里想和我说的事,是不是就是这个决定?”
周司羿似乎有些惊讶于她还记得他说的话,半晌,勾唇道:“不错。”
尹之枝无法理解:“既然你有准备了,难道就猜不到你爸会很生气,甚至气得打你吗?你怎么还敢回家触他霉头?”
周司羿耸肩:“躲不过,他在后台打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预先拿到医药费了。”
尹之枝一愣:“医药费?什么意思?”
周司羿眨眨眼:“我爸有一个很想拿到的项目,现在那个项目在我和葛伯母的手上。”
尹之枝吃惊道:“你要和你爸爸在商业上打擂台?”
莫非他和金宗尧那次在纽约咖啡馆的见面,就是为了这事儿?
“没有,我不想再放精力在这些事上面了,只想纯粹地做自己喜欢的事。项目的控股人是葛伯母。我很快就会脱身,一进一出,赚点医药费而已。”
或许是知道尹之枝不参与商业管理,周司羿解释得很浅显。但尹之枝知道,他开玩笑的所谓医药费,肯定是一笔不小的钱。
当然了,和继续待在周家所能得到的源源不断的利益相比,现在这笔钱应该只是九牛一毛。
尹之枝沉默片刻,轻声问:“你不会后悔吗?这么一退,就等于是放弃那些东西了。”
周司羿反问:“得到那些东西,就意味着我要放弃另一些,不是吗?”
“……嗯。”
“我想过了,我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周家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只是那个人从小到大一直给我灌输它有多好。我厌恶它,也好奇它,慢慢地,才会产生一种把它抢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的心态。殊不知无意间,我也被那个人的执念绑架了。”周司羿低低一笑:“那个人在国看着我一路往上爬,结果到头来,她一直那么渴望得到的东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放手,对她来说,其实才是最大的报复吧。”
尹之枝伏在窗台上,下巴压着手臂,静静听完,想了想,说:“这样一来,她不能通过你回到周家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那样骚扰你了吧。”
“没错。”
尹之枝长长吁了口气,双眼弯起,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那实在太好了!你解脱啦。”
周司羿凝视着她,忽然前探身体,柔声问:“枝枝,我现在已经无事一身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去……国?那么远的地方,我去了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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