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炖猪蹄,白菜炖粉条,卤肉,外加几个炒菜和两个凉拌菜,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吃饭时,李荣先夹了一块猪蹄尝了一口,点点头,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猪蹄炖得很烂很入味,做得不错。”
林月笑道:“妈喜欢吃就好。”
说着,她又招呼大家:“三叔三婶四弟妹,你们也尝尝。”
温阳秋尝了一口也夸道:“小月的手艺真不错。”
李荣得意地说道:“我这个儿媳妇没选错,贤惠温柔,懂事明礼,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于凤华莫名地觉得自己家被拉踩了,她也笑着说道:“是啊,你们的儿媳妇还能差了。我觉得咱们温家下一辈的媳妇没有一个差的,各有各的好。像你们家小月厨艺好,像大哥家的歌红爽朗大气能吃苦,我们家君苏工作能力强,嘴甜会说话。”
李荣脸上露出迷之微笑:“哦,君苏嘴甜会说话呀,那挺好的呀。”上次当众怼她?这就叫嘴甜会说话?
杨君苏谦虚道:“妈,其实不是我嘴甜会说话,是你跟爸把我亲闺女看待,觉得我说什么都好。我这人生来性子耿直,有啥说啥。遇到喜欢我的长辈就觉得有意思,遇到不喜欢的没准还觉得我不会说话呢。”
李荣:“……”所以,杨君苏对她不嘴甜,是她自己的问题喽。
饭桌上的气氛微妙而诡异。
温炎夏和温阳秋无奈地对视一眼,这妯娌俩又开始对上了。没办法,她们自从结婚开始,就莫名其妙地别苗头,互相攀比,谁也瞧不上谁。好在,两人一直没有撕破脸,只是言语间你一针我一针地互扎。兄弟两人对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听出来。
温致远也是满脸无奈,女人就是麻烦,无论是年轻的还是年纪大的,都一样麻烦。
林月也察觉到了婆婆和三婶之间的不和,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假装听不懂,低头吃饭。
李荣夸完儿媳妇,接着夸儿子,别看她在家里百般嫌弃儿子,但一到外人面前就爱炫耀。
她说道:“过完年,我们打算把致远和林月从县里调到市里,县城还是太小了,前途有限,到底比不了市里。”
温阳秋听说侄子要上调,便说道:“那挺好的,虽说县里离市里也不远,但到底不太方便,调回来后更好。”
李荣看了一眼温明知,说道:“要我说,你们也想办法给明知换个好点的工作,一个男孩子整天窝在图书馆里有什么出息,那都是女同志图清闲才干的。”
温明知握着筷子的手不由得一紧,他适时出声:“二伯母,我挺喜欢图书馆的工作。”他从小就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虽然镇上的图书馆又破又小,好久没有新书。可他还是喜欢,呆在里面看看书,整理整理书籍,心里就很静。
李荣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明知啊,你也成家了,就得担负起家庭的责任来,你得有上进心。”
温明知的心里涌上一丝愧疚,他确实没什么上进心,苏苏跟着他也只能过这种不上不下的日子。
杨君苏在旁边看不下去了,笑着说道:“二伯母,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有人适合在前面冲锋,有人适合在后方搞后勤。哪一样工作都得人有做。明知的性子不适合冲锋,但他适合在大后方搞后勤,我跟他刚好相反,我适合在前面冲锋。”
李荣似笑非笑地看了杨君苏一眼:“你现在觉得他好,那是因为你们刚结婚。以后时间长了,你看到别人家的男人有本事有前途,你说不定会埋怨明知不上进。”
于凤华和温阳秋的脸色都微微一变,这也确实是有可能的。
杨君苏看着李荣,慢慢放下了筷子,清声说道:“二伯母,可能以前是有人这么想也这么做过。但我们这一代不一样了。
我们是经过革命思想洗礼过的女青年,我们想得比较清楚明白。像我,我一开始就明白,人无十全,瓜无滚圆,甘蔗没有两头甜。男人有千百种,每个人适合的都不同。你得根据自己的性格和要求去选,不当傻子过年看隔壁,更不能对照着别人选夫婿。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选的明知,因为我们性格互补,他不擅长的我擅长,我不擅长的他都会。我们分工不同性格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日子过好的同时为社会做贡献。至于说,我以后会埋怨他不进什么的,我早已做了预防,尽量不让这事发生。我们书房里挂了一幅大字: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初心易得,始终难求。我们做人做事就要一以贯之,坚守初心。要有所得,就得有所舍弃,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于凤华听得心情激荡,直想给杨君苏鼓掌,她笑着说道:“君苏,你说得真好,不愧是咱们农场有名的笔杆子,你这些话稍一润色就可以上报纸了。”
温阳秋也得意地说道:“我们君苏的文章真的上了报纸,你们看过没?”
温炎夏道:“我还真看过,写得很好。”
温明知则是一脸感激地看着杨君苏,这世上最懂他的就是苏苏,每一句话说得都是他最爱听,又是从来没听过的。
李荣此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
她干笑一声:“侄媳妇,你的口才可真好,我们钢厂宣传科的都比不上你。”
杨君苏正色道:“二伯母过奖了。一枝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才是春。咱们温家的大花园里,就得有各种各样的人才有意思。二伯母你哪儿都挺好,就是被旧思想束缚住了手脚。我建议你有空多学习一下马克思著作和领袖思想,要解放思想,及时补充新能量,要敢于接受社会主义新型人才,新型男人,做一个永不落后的长辈。”
杨君苏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李荣勉强扯扯嘴角,阴阳怪气地说道:“没想到,我进步了半辈子,也会有落后的一天。”
杨君苏一本正经地说道:“二伯母,这很正常,再进步的人也有落后的一天。要不领袖又怎么会说,‘我们有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个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武器。我们能够去掉不良作风,保持优良作风’。这说明思想的退步,是经常发生的,你要正视它,接受它。”
李荣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了不起,领袖思想领悟得很深。”
杨君苏正色道:“谢谢二伯母夸奖。”
温致远挑眉,他也没想到,半辈子都在教训别人的母亲,竟然被杨君苏这个晚辈给上教育课,还上了两次。他本应该怪罪杨君苏,很奇怪地竟然没有,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无法对别人言说的不孝想法:妈,你也有今天。
不得不说,杨君苏那张利嘴不怼自己的时候,看着真爽快。
温炎夏一下没忍住,喷了一口汤。这是第二次了,有晚辈给他媳妇当众上课,平常都是她教育别人。他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于凤华假装低头吃饭,借以掩饰自己脸上的笑容。
林月的心情最复杂,震撼、惊讶、窃喜、佩服都有。
这顿饭吃得宾主都不欢,不过杨君苏还是吃得很饱,光猪蹄就吃了五六块。
吃完饭,于凤华赶紧提出告辞,可赶紧离开吧,要不二嫂的脸色已经绷不住了。
李荣客气地虚留一下,然后起身送客,温炎夏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山真的不能容二虎。
温致远下午要开车去办事,顺便送他们一家回去。
温阳秋坐在副驾驶,温明知杨君苏他们三人坐在后排,杨君苏坐在母子二人中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