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此处如此闭塞,也没有什么隔音设施,许清元还是听了个囫囵,不过不知道老板娘是没听见还是怎么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一会儿一大碗热腾腾的冒着浓郁香气的馄饨被摆到自己面前,许清元就着热汤浅尝几口,味道确实很不错。
刚才那个插话的书生似乎谈兴甚浓,反正他的馄饨还没下来,便拉着两个大汉问个不停。
许清元一口馄饨咽下,微微抬头看向书生方向。
那书生也正仰着头四处观望,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许清元仔细打量他几眼,低下头加快了吃馄饨的速度。
片刻后,那位书生的馄饨也已上桌,他似乎并不十分喜欢,略吃几口便丢下碗筷和一小块银子,起身离去。
许清元忙结过账后不动声色地尾随着他。
走到一半,那人终于发现不对劲。
他走路姿态变得小心谨慎,而且特意往人多处走去,许清元见状连忙疾走几步,追上他,伸手一拍书生的肩膀。
“啊!”那书生瑟缩着喊道,“你是谁!走开!别碰我!”
因为情况突然,书生的声音并未加以伪装,再仔细看去,这人面白如雪,唇红齿白,体型纤瘦,分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小姐,哪里是什么书生。
许清元左右看看周围行人,见无人注意方才压低声音,微施一礼:“许清元见过公主。”
没错,眼前这一身书生打扮的女子不仅女扮男装,而且观其形貌不是皇宫中那位公主千岁又是谁。
清珑公主惊讶道:“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
话一出口清珑就觉不妥,她双手含蓄地捂住了嘴。
“我是参加今岁会试的考生,偶然在郡主宴会上见过公主一面。”许清元左右看看,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公主请随我来。”
清珑也觉有理,这会儿她倒是想起许清元是谁了,心情平静下来许多,自忖许清元与自己并无龃龉之处,应当不会有什么事,便跟着她七拐八拐地来到外城最好的一间酒楼。
许清元关上雅间的门,转回身,站着问:“公主,您怎么会只身一人出宫来。”
听到问话,清珑公主脸上隐约露出羞赧之色:“本宫……只是……”
“公主,”许清元脸色凝重地问,“您是擅自出宫来的?”
虽然没有回答,但看对方的脸色,许清元已有答案。
她没有劝公主回宫,也没有要把她送回去的意思,反而道:“公主出来要做什么?学生可以帮忙,更方便安全一些。”
公主惊讶问:“你不劝我回去?”
“公主难得私下出来,想必是有要紧事,不办完如何能安心。”许清元平静道。
清珑笑道:“你真好,我还以为读书人跟堂姐一样都很古板呢。”
这位公主果然如那日宴席所见一般,脾性十分温和客气,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感觉。
“那公主是为何事出宫?”许清元问。
清珑略有些不好意思,犹豫半晌后遮掩开口道:“本宫……就是想出宫逛逛。”
“那公主怎么会去外城。”许清元疑问。
“哎,”清珑侧头一叹,“实话同你说吧,我出来是为了找一个人的。”
许清元也不多问,道:“好,我叫车夫过来,公主还需要我陪着吗?”
“嗯。”她犹豫了一下,点头,然后又微微浅笑道,“你与堂姐当真不同。”
“天底下哪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呢?”许清元笑道。
两人出酒楼上马车,清珑报出地点,车夫驾车前去,而许清元听完眉头却立刻一皱。
那地方似乎离江氏的居所并不远……
果不其然,等车马到达地方之后,清珑下车四处张望,还搭着许清元的手道:“许小姐也帮我找找。”
“找谁?”许清元疑惑地问。
“找……乔香梨。”清珑双手攥在胸前,举目四望,但行为举止仍然颇具礼仪,让人赏心悦目。
许清元眼神闪闪:“您找她做什么?”
“你没听说吗?”清珑看着她说,“几年前的侍御史乔香梨没死,她还活着。”
然后清珑又小声说:“听说她住在这附近。乔御史做过堂姐的老师,堂姐很看重她的,当初她意外死去后,堂姐伤心了很久,如今堂姐生辰将近,又受会试火灾大难,本宫想找到乔御史让堂姐开心开心。”
乔香梨是临安郡主的老师?电石火光之间,许清元突然将最近一连串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难怪她找完临安之后没几天,《杂闻报》就刊登出乔香梨的遗书手稿,作为乔香梨的学生,临安郡主有这种私密书信也就说得通了。
如今既已知道乔香梨还活着,临安郡主势必也会搜寻其下落,但她至今尚未搜到此处,那么长居深宫的清珑公主的消息来源很可能是皇帝那边,只是不知道是皇帝主动透露给她的还是……
“我没见过乔御史几面,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来。”清珑道,“只记得她身量中等,笑起来很和蔼。”
恐怕是不能的,乔香梨现在哪有一点曾经读书为官的样子。她被生活的重担压的微微驼背,脸上皱纹密布,面色蜡黄,根本不像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模样。
别说来的是只与她见过几面的清珑公主,估计就算是临安郡主当面见到也很难认得出来。
许清元不准备暴露乔香梨的下落,而且这会儿乔香梨早外出上工去了,哪能寻到。
两人在路边呆了一两个时辰始终不见人影,清珑公主终于死心。她似乎是没什么执念和恒心的那种人,虽然怏怏不乐的,但没有坚持找下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