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老爷子这里,带给她强大的安全感,让她觉得稳妥。
第二天,她在陆老爷子书房给陆守俨打了电话。
乍听到他的声音,是恍如隔世之感。
她突然发现,当自己重生,回到十九岁,回到太爷爷身边的时候,其实下意识丢掉了那个骨子里已经足够坚强成熟的自己,她在放纵自己,享受人生,她在渴望得到来自长辈的爱,也在试着用一个小女孩的心态去得到爱情。
也许曾经那个足够成熟的她,心里一直住着这么一个小女孩,这种重生只是给了她一个足够的理由去放纵自己罢了。
但是当她孤身前往美国,在一个陌生环境中去面对她上辈子曾经面对过的,那里和中国八十年代截然不同的语言环境和氛围,以及更为接近她三十几岁时的现代化感,让她找回了昔日的感觉。
她的人生便瞬间拉到了十几年后,那个已经被武装起来的她。
话筒里,他的声音温醇好听:“怎么了,挽挽?是累了吗?”
他显然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在电话里这么问。
初挽想了想:“这次去美国,干了不少事,确实有点累,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
陆守俨略沉吟了下,道:“那你先休息吧,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
初挽其实是想和陆守俨说说话,但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脑子还停留在九十年代后期的氛围中,还端着她三十多岁的冷漠和世故,一时做不回那个被陆守俨宠着的小姑娘。
她回来后,和陆家老宅长辈同辈晚辈说话,感觉已经有些累了,就是完全没有情绪再去应对什么。
而自己在美国做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没法解释。
于是她也就道:“那回头再说吧。”
挂上电话后,她其实又有些遗憾和愧疚。
她觉得陆守俨是想和自己说话的,而现在自己的态度实在有些冷淡。
只是,她确实提不起精神来,如果要勉强自己撒娇或者说什么,也未免太假了。
所以她到底回房去,简单洗了个澡,就先躺下睡觉了。
其实有些睡不着,脑子里很乱,上辈子的一些事纷至沓来,让她分不清这辈子和上辈子。
最后,她到底是闭着眼睛,在那乱糟糟中睡着了。
第二天,初挽感觉好多了,至少身体和精神恢复了许多。
不过她一时也不想做别的,便陪在老爷子身边,和他下下棋,说说话,消磨打发光阴。
这么说话时,陆老爷子突然问起来:“昨天守俨说什么了?”
初挽:“也没说什么,就聊了下最近情况,他最近挺忙的是吧?”
陆老爷子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笑道:“是挺忙,他现在到了地方,不容易,焦头烂额的。”
初挽听着,想起昨晚的电话。
他工作辛苦,估计也忙得厉害,但是那些辛苦,自然也不可能在电话里和自己说。
不是刻意不提,而是千头万绪,电话里那么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起了一个话头,说不清楚,白白让人担心,于是干脆就不说,她完全能理解这种情况。
不过这样肯定也不合适,昨晚没说几句话就挂掉电话,终究有些伤人。
她想着,先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处理,之后也没别的要紧事,无非是写论文,倒不如直接去找他,就去他那里写论文。
到他身边去,晚上可以抱住他睡,早上会被他叫醒,他会提醒自己每天喝牛奶。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好受多了,甚至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也有些期待起来。
她回到自己家里,重新把几尊兽首藏起来。
上面掩人耳目的装饰物,她倒是不着急去除,本身兽首就是铜器做的,这些陶泥并不会损害铜器,反而能起到保护作用,以后需要的时候,她可以再将那些剔除。
干好这些,她给易铁生打了一个电话,本来是想和他说说自己最近的情况。
谁知道易铁生一听到她的电话,马上道:“你从国外回来了?”
初挽:“对,怎么了?”
易铁生:“景德镇那边有消息了。”
初挽:“什么情况?”
易铁生便把景德镇情况大致介绍了下。
那家窑口解放前就一直在正常经营,烧制瓷器,1956年公私合营时候,挂在了景德镇雕塑瓷厂下面,不过经营一直相对独立,在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是借用国营雕塑瓷厂的统一底款,烧制出来的567瓷也曾经辉煌一时。
现在随着大环境的经济体制改革,这家瓷器挂靠的雕塑瓷厂要实行私有化,而在私有化的过程中,这家窑房自然成了亲妈不要后妈不疼的累赘。
要知道从六十年代开始,景德镇瓷厂就从国外引进了烧煤气隧道窑,从焙烧坯件到装烧,再到冷却出窑这些工序都是连续的一条线,这样就实现了周期短大产量的机械化和自动化。
到了今年,又有几个国企陆续修建了以煤气为燃料的气烧隧道窑,甚至红星瓷厂还开始调试焦化煤气隧道窑了。
在这种改革创新的大背景下,这种历经数百年的老式窑房,大有被淘汰的气势。
张育新所在的那柴烧窑经营不善,最近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工资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现在拖欠了半年工资。
本来即使拖欠了半年工资,那些窑工和师傅也是会坚持下去,毕竟是国有窑厂,大家觉得那是“铁饭碗”,哪怕铁饭碗不发工资了,也依然不可能下定决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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