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在污泥和糟烂的珊瑚体中一点点扒出来的,让这埋藏在海底的美丽和这海面上的霞光相会。
所有的人,此时心都怦然跳动,他们被一种人类极致的美所攫取撼动。
从没有这一刻,他们意识到,他们装备沉重地向着海水纵然一跃,让人类文明科技的光照耀海底,是多么壮美而富有创造性的一刻。
没有在海底艰难的跋涉,怎么让这埋藏百年的美丽重见天日?
范文西教授凝视良久后,才对初挽道:“这是外销瓷啊,用的是景德镇高岭土了。”
初挽颔首:“是,只有用景德镇最好的高岭土,才能造成这样轻薄细腻的胎体。”
其实清朝时候,优质高岭土已经是珍稀资源,部分瓷器已经用普通高岭土了,这种高岭土的外销瓷就显得格外珍贵。
旁边的冯彪是一个糙汉子,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水,叹了一声:“以前不太懂,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瓷器能卖那么多钱,可真是好看哪!好看!”
初挽看着这瓷器,这让人美到窒息的瓷器,她想起上辈子,这些都是哈迈的囊中物。
他残忍地打碎了七八十万件,剩下二十万拍了天价。
因为不是自己的东西,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破坏式发掘,可以将一些并不那么美丽的全都打碎,只留下最容易攫取巨大利润的精华,不像他们这些中国考古队员,小心翼翼地把每一片碎渣都收集起来,唯恐漏掉一点点老祖宗留下来的文明痕迹。
这时候,范文西老先生又从箱子中取出其它瓷器来,有许多这样的瓷器,有色彩艳丽的郁金香,有娇艳横生的西方贵妇人,也有一些欧洲历史名画面,每一件都让人叹为观止。
众人看着这精美华丽的瓷器,全都激动起来:“挖,我们必须挖,不惜一切代价都得挖出来!”
第370章
经过勘探,在严院长的报告里是这么写的:这是一艘来自1822年的沉船,重达一千万多吨,船上有一百多万件福建德化压舱物,包括大量的茶具水杯以及化妆盒,甚至黄金制品。
水下考古队的发现传回去文物局,这种惊人的发现自然是震撼级别的,消息传出去后,各单位全都行动起来,广州文物局方面立即派人前来,中国考古研究中心和中国博物馆也陆续来人了,听说还有大领导过来,要视察工作。
周然看着陆续赶来的人马,用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摇头叹息:“寒窗十年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旁边初挽听这话,笑道:“多少莘莘学子就没有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机会,我们现在能有这么大的发现,知足吧。”
大家听着,也都笑了,确实说得对,这次他们的水下考古,虽然也很是付出经历了一些挫折,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但是作为水下考古研究所第一次独立的水下沉船挖掘项目,可以说是非常幸运,且非常成功的。
没出什么大问题,而且挖掘出来这么丰富精美的瓷器,可以说是首战告捷。
有了这一次的胜利,以后的工作可就好开展了,申请项目资金方面应该也容易多了。
不过严院长和初挽岳教授都私底下商量过,虽然泰兴号已经完全被他们掌控在手中,根本不怕那哈迈来滋事生非了,不过为了能够给哈迈一个教训,诱敌深入,他们这次的行动还是应该保密。
在各种商量过后,他们以特殊渠道,借用当地的渔船将这些瓷器陆续运往博物馆和文化局,由上级部门开展瓷器保护方案。
而关于成果方面的报道,一切全都暂时按下不提,是以他们的工作依然以低调的方式进行着,就连之前采访的记者报道都先按下,暂且不对外发布。
当然了,取得了这么大的成果,大家伙都高兴,忙碌了这么长时间,外部瞒着,内部该庆祝的还是庆祝,毕竟大家辛苦了这么久都不容易。
这天,也是赶上天气不好,没法出海,大家干脆留在船上庆祝,严院长让厨师做了湛江白切鸡、清蒸海鱼、和排骨蛤蜊冬瓜汤等,搭配上白米饭。
其实大家大多是北方人,刚开始吃南方菜不习惯,不过这一段在这里煎熬的,现在吃什么都香了。
周然还掏出来一罐子辣椒酱,给大家每个人分了点,大家就着菜和米饭吃,吃得满嘴香。
吃过饭后,大家伙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这个时候,看着辽阔的大海,看着那远处的落霞和海鸥,仿佛整个身心都沉浸在这片浩瀚飘渺的蓝色海洋中,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新奇。
初挽拿出来大哥大,在船上转了老大一圈,又举起来,才有了信号,总算成功给陆守俨打了电话。
他最近倒是不忙,可以管着孩子,家里一切都好,倒是不用担心,他还问起来他们沉船打捞的进展,初挽也就大致说了。
说到最后,陆守俨问起来:“给你寄过去的零食你收到了吗?”
初挽:“……都差点忘记这事了,我等会拿出来,给大家伙分分。”
陆守俨又道:“建晖呢,怎么样了?”
初挽:“就知道你记挂着你侄子,人家大小伙子,当然挺好的,我看他比之前都壮了呢。”
以前陆建晖天天坐研究室的人,肤色略显苍白,现在在外面风吹日晒的,看着黝黑壮实了。
陆守俨便笑:“我就问问,瞧你这酸劲儿,好了,你去忙吧,等什么时候有信号,记得给我打电话。”
初挽:“嗯,知道啦!”
挂上电话后,初挽回到房间,从床底下翻腾出来一个大包裹,这个上船时候船工匆忙塞给她的,她当时也没细看。
如今打开,里面竟然不少小零食,有稻香村的糕点果子,花生核桃各种干果,还有牛肉干什么的,她拿出来过去甲板上。
这会儿大家都在那里说笑呢,她把零食分给大家伙。
大家坐在甲板上,聊着天,听着海浪冲刷过船舷的声音,吃上一两块点心,在那壮美的落日中有说有笑地讨论着第二天的工作,再没有比此刻更为惬意的了。
晚上时候,考古队员要休息,初挽拿了药过去陆建晖那里,他跟着下过几次水,最初时候耳朵进了水,之后就有些发炎,一直不太舒服,不过他也没提过。
前些天初挽偶尔间才发现,他耳朵里面竟然有些脓水了,这应该是感染了。她这才赶紧带着他过去附近的小诊所看了看,医生给他清理了里面的脓水,又开了药水,让每天都要抹。
不过陆建晖总是忘记,而且他自己也没办法把里面清理干净,初挽只好替他操心着,每天定时给他重新清理里面的脓水然后抹药,眼看着这两天好多了,估计再抹几天就可以了。
她过去后,陆建晖正在看书,旁边三个水下考古队员研究照片,见到她来,都忙起身打了招呼。
他们都知道初挽虽然比陆建晖还小,但却是陆建晖的七婶,见到初挽过来,偶尔会开几句玩笑,故意喊陆建晖为“小侄子”。
初挽帮陆建晖处理耳朵,随意聊了几句。
陆建晖却突然想起来:“七婶,你知道建时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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