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跟程石对视一眼,不禁露出笑,这下心里可算是踏实了。为了验证这罐鸡汤不是例外,程石让春婶明天晌午用买来的鸡再炖一罐。
“这鸡肉不好吃就别吃了。”程石端起杨柳面前的碗拿出去倒了喂猫,进来从另一瓦罐再盛汤,这罐味道对了,鸡肉油润不干巴。
保母罗婶坐在桌子的一角只吃不问,也不插话,她先把碗里的汤喝了,看碗里的肉像是鸡胸脯的部位,她嚼了嚼,掩着嘴吐了喂狗,按说炖得肉都要散开了不至于嚼不烂,但的确是越嚼越像烂棉絮。
“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之前炒是那锅味道不是挺好的?”
杨柳摇头,“我们也是头一次见这种情况,在这之前我只知道野鸡肉柴,不过久炖也软烂。”
程石听了她的话顿了一下,招呼道:“快吃菜,吃完饭还有事要忙。”
六个人吃光了一只大鹅,鸡汤也喝得差不多了,春婶擀的面条没人吃,都吃饱了,最后煮了一半泡鸡汤里喂狗喂猫。
程石跟坤叔继续忙着装车,雷婶挑着桶把沿墙挖的坑里倒满水,熏肉一个月,熏干一瓮水。杨柳抱着青莺跟着大黑子一路走回去,再喊它把她们送回来,碰到吃饭晚的就停下唠几句。
一直到月上中天,草丛里的虫子都陷入沉睡,程石才忙完装车,十五架木篷车停在他家门外,从门口排两行差点挤出晒场。
“睡吧,门不关。”程石明早还要早起,门外是两三千两的东西,怕有贼来访,他打算睡在前院。
睡前往后院去,看杨柳已经睡着了又悄悄出门。
隔天天不亮,程石只睡了两个多时辰就起来了,他刚洗漱好,找好的车夫陆陆续续都牵牛过来了。
“都还没吃饭吧?我们去镇上吃饭。”程石说,他听到院子里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回头看果然是杨柳,惊诧道:“怎么这时候起来了?”
杨柳一直留着心,听到动静就醒了,好在赶上了,“你披风落下了,我给你送来。”
“叔伯兄弟们,你们先套牛车。”程石拉着杨柳往后院走,“我得去看看我闺女,她醒来找不着我可别哭了。”
过了月亮门,站在通往后院和偏院的拐角,杨柳出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从我大爹那里买的鸡熏前熏后肉质有变的原因?心里搁着这事我睡不好。”
程石也惦记着这事,憋不住一直想跟她分享,昨晚倒腾了好久都睡不着,还是熬夜点蜡写了下来才松快地睡下。
“我写纸上了,在枕头下压着,你看过之后让赵叔他们留心在山上逮几只野鸡,拔毛后做好标记挂熏房里。”他悄悄地说,“好了,我该走了。”
车马离村惊起一路的狗吠,心里有事的人觉浅,一点动静就醒了,他睁眼盯着漆黑的屋顶出神,听着邻居家的鸡鸣翻了个身。一直躺到天明,不等吃饭他沉默着上山。
“季平,怎么这时候上山?”杨柳大爹乐呵呵的地问,腰包鼓了,家里又有喜事,他见天笑眯眯的。
“我去山上看看,别有人偷鸡。”杨季平眼神闪躲。
“村里的人都有了赚钱的门路,不说富裕,但也不愁吃喝了,哪有那么多的贼。”说是这么说,杨柳大爹朝屋里喊了声,跟着堂侄一道上山。
“明年咱们再多养几百只鸡,多费些功夫用棍子把山头围起来,到了秋后能落两千只鸡,我们每家都能分七两银,这可比种地划算多了。”杨柳大爹路上畅想。
“如果价钱再高点就好了,”杨季平垂头说,“毕竟咱们养的鸡不比程家的难吃,他若是不肯出价,咱们就单卖……”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良心被狗吃了?自家人你也算计,眼皮浅的玩意儿。”杨大爹骂了两句又扇他两巴掌,“狗东西,年前你们想发财,来找我的时候腆着一张不知羞的狗脸,我受不住你们央求卖了老脸去跟程石跟小柳说,人家看在是自家族人的面上,承诺说给我们兜底。你这还没发财呢,转过来就想刺人一刀,你个黑了心的狗东西,老子今天代你爹打醒你。”
杨季平不想他这么大的反应,毕竟之前想要高价的时候他也没反对。他回头往村里看,怕事闹大了在村里族里没脸,挨了几巴掌一声没吭,等他堂伯消气了才承认说是糊涂,“我一时想岔了,堂伯你就把我的话当臭屁放了。”
杨柳大爹又踹他一脚,转身快步下山,到了村头遇到杨柳赶牛车往镇上送蛋送鱼,他想了想到底什么都没说。
杨柳卖蛋的时候遇到个要买她家松枝的男人,不可思议地想他怎么问得出这话的,她摇头说不卖,“你明显是想熏肉做我的对家,我是傻了还卖你柴木。”
“你家的熏肉主要是在县里卖,周遭还有这么多的镇,我不会抢了你家的生意。”男人不走,站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杨柳还是摇头,进屋喊来蒋大力,她躲到后厨帮忙刮鱼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杨柳在后厨待了大概有一个时辰, 拎着鲜打的鱼丸准备回去,出门却看见要买松木的男人还在外面等着,他看见人麻利地从石阶上起来, 走到杨柳身边问:“回去了?”
“我说了,不会卖的。”杨柳绕过他去牵马车, 听到脚步声跟上来, 她回头板着脸警告:“你再跟着我,我就去报官了。”
“你家一个山头的松树,你们怎么也用不完, 卖我些呗。”男人不把她的警告当回事,厚着脸皮继续磨, “有钱大家一起赚不是?你一家独大容易被人当成靶子。”
杨柳盯他一眼,见他油盐不进, 脚尖一转,朝大街上走去,眼瞅着迎面走来带刀巡街的皂吏,她快步走过去。
“哎!你……”男人见她当真要报官, 急匆匆钻进行人中没去身形。
杨柳跟皂吏错身而过, 她站在一个叫卖的摊子前思量了一会儿, 挤在行人里往悦来食馆走, 路过东槐街,叫卖的摊贩看到人连声跟她打招呼。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卖豆腐的婶子探出身子问:“可是要买菜?拿块儿豆腐回去吃。”
“不是买菜,我去看看我哥。”
“你家那个铺子可是好风水,他的生意红火着嘞。”
另有卖绣样的小贩叫住杨柳,问她要不要给孩子买双新足袜新帽子。
杨柳摆手, 前几天她姐给莺姐儿和豆姐儿一人送了三顶新帽, 足袜和小衣裳有保母跟奶娘做, 青莺是家里最不缺穿戴的。
走进杨家杂货铺,见铺子里有挑选东西的客人,杨柳没多说,跟她哥打个招呼:“回去的时候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走。”
“好,我晌午才回去。”
“我办完事来找你。”杨柳说完转身出去,去悦来食馆要路过八方酒楼,她侧眼往里瞅,可能不是饭点的缘故,酒楼里冷冷清清,小厮和跑堂也懒洋洋坐在板凳上倚着桌子。往前又走一段路,还没进门先闻到了肉香,杨柳踏进悦来食馆,看到大堂已经零散坐了几桌客,楼上的包厢也有说话声。
“程太太……”
“你们东家可在?”杨柳拦住伙计的寒暄,“若是在你去说一声,我有事找他。”
过了片刻,张大刀从账房走出来,临着栏杆往下看,招手示意杨柳上来。
“今天有个男人守在鱼馆外面死活缠着我要买松木,人脸我不熟悉,之前应当没见过。”杨柳落座后没拐弯抹角地说废话,直接问:“张大东家,你可知道黄传宗近来的动静?他就这么认命了?冷眼看着镇上的客人被你我两家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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