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铎憎恨地盯着萧复手中那近在咫尺的剑, 实在想不通, 忠心耿耿的昌国公府,怎么出了萧复这样不畏皇权的狼子野心。
“赵王带八千精兵,中央禁军足有上万!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加起来五万兵力!”对中央兵权,宇文铎心里是门清的。赵王不足为惧。
“是吗,你怎么不想想,这么大的消息,你二皇兄暗中带八千人来金陵,怎么没人告诉你,只有舅舅告诉你?是我疼爱你吗?所以说你愚蠢至极,不扇醒你,江山都丢了。”
宇文铎步伐倒退,怔忪道:“消息被拦截了,锦衣卫里,有赵王的人。”
锦衣卫是直属帝王的亲卫,历朝以来都是皇帝的刽子手,是最为忠心耿耿的存在。
就连锦衣卫里都有叛徒……
宇文铎想到,朝中老臣,当年拥护赵王登基的也不少。
“我奉太上皇口谕,从云南调了三万亲兵过来,围剿赵王叛军。若没有我的口令,这三万亲兵,就顺势和赵王汇合。”萧复的音调上扬了起来,变得轻松,“皇上,我若想杀你,你脑袋都落地了,自古忠言逆耳,现在有没有振聋发聩?”
是振聋发聩,大概是被他扇的。
宇文铎心底计算着其中利害,难以置信:“太上皇,在何处,你在何处得他的口谕?可有凭证?”
“你管我有没有?三万亲兵都快到了,你现在想也没有用。先把你的冕冠戴好,遮下脸,你母后寿宴,群臣贺寿,还有外邦使团,大邺朝皇帝脸上,有五个巴掌印怎么行呢。”
宇文铎传来太医,让锦衣卫把方才看见他挨打的宫女太监,全都拖下去。
“今日太后寿宴,不宜见血,明日再处置。传朕口谕,全城戒备,皇宫布置好弓箭手,以防夜袭。”
他挥挥手让锦衣卫下去了,若只有赵王,他心里还不算很慌,萧复把宇文胄带来了,有宇文胄这个人质在,赵王应当不会轻易出兵,除非被逼急了。
可云南王府的亲兵也来了。
想绑萧复当人质,宇文铎觉得,未免太难了点。
章太医一边替陛下的五指印消肿,一边用余光瞥一旁悠哉站着的定北侯。
他胆子小,不敢多看,更不敢问。
“陛下脸上,这蜜蜂蛰得有些严重,兴许需要脂粉来遮盖一二。”
“脂粉?”宇文铎怒然一踹,道,“你是太医院院判,不给朕治病,给朕抹女人涂的玩意儿?”
章太医扑通跪地:“臣该死,臣该死啊!”
萧复出声:“还是抹了吧,不抹,被外邦使团看笑话的又不是我。”
章太医默默地擦汗,这陛下的毛病,还是得定北侯来治。
寿宴快开始了,文泰帝换上礼服,戴上了冕冠,金珠帘遮住了脸庞,
“唐孟扬呢?”宇文铎突然出声。
“唐公公?”御前大总管梁公公道,“唐公公看不见,陛下给他在宫中安排了个清闲差事,可要传他来?”
“传来吧,朕记得他这人拐得很,主意颇多。”
唐孟扬这人,果真有主意,还很懂得揣测圣心。
稍加思虑,便低声道了一句话:“臣以为,可以……”
“下毒?”宇文铎皱眉,“此法,如何行得通……”
……下毒,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唐公公道:“众目睽睽之下,定北侯如何敢不喝您赐的酒?听闻他最是好酒,不会不喝的,只要毒性慢些,过三五日再发作,到时黄指挥使从徽州借来五万大军震慑,云南王府的亲兵,自会退回去。”
宇文铎沉思不语,任身侧小太监给他穿戴礼服。
他是想解决萧复这个心头大患,这次萧太后说什么也不管用了,两巴掌的仇恨萦绕脑海。
可拦在萧复前面的,还有徐党,赵王,更让他忌惮。
唐公公看不见陛下的脸色,但听得见他沉默的呼吸声。立刻道:“甚至可以将此事嫁祸给赵王,让赵王和云南王这俩本就不对付的反目成仇!嫁祸的法子多了去,臣有一个好主意……”
他鬼点子太多,多得让梁公公都啧啧称奇,真是当太监的料。宇文铎果真很满意,当即说封他做太监大总管。
从二品官,唐孟扬想都不敢想!
暮色四合,宫廷灯火辉煌白昼。
穿梭的宫女似壁画一般,众朝臣、王侯将相,连带家眷,足有三百人,由上至下,从大殿两旁流下来,绵延五丈远。这比昨晚的上元夜宴还要盛大。
奏乐声中,琳琅满目的寿礼呈了上来,由礼部尚书亲自念礼单。
徐阁老官居一品,座位自然离皇帝很近。他心不在焉地正襟危坐着,两手放在桌下,不时抬眼去看一眼陛下。
萧复不爱吃东西,压根没吃几口,严世子就坐在他身旁,萧复问他:“严睢,这腰果我瞧你一直吃,你是松鼠么?这好吃吗?”
“当然好吃啊!”严睢想起表哥没味觉,登时有些可怜他,“供给皇宫的,比咱们王府的,是要好一些。”
“好吃?那好。”萧复抓了一把用手帕包上,揣怀里了,他脱了披裘,里头依旧是红衣,绯红色的白泽谱,和四周的公、侯、伯,区别不大。
严睢有点疑惑,腰果不是什么贵重的食物,不过来吃皇宫寿宴,还想着带回去,单是这份心,就说明是萧复记挂的人。
严睢忽想起上次的事,问道:“这是带回去给谁?我记得你有个护卫是个小孩,是给他的?”
“不是。”萧复想起什么来,把腰果倒回去,从严睢的桌上抓了一把。
“哎!你抓我的做什么?”
“我桌上的东西,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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