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殿下与这位传奇美人之间的渊源可不只血缘。
孝璋皇后早年病逝,撇下今上和时年不过三岁的殿下。
后来不知为何,长公主嫡宫出身,却被养在了彼时风头一时无两的端皇贵妃膝下。
平日也更亲近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与亲生兄长倒是显得生分。
甚至有过多次不和传闻。
直到殿下十二岁那年,肃章门兵变,二皇子身死,皇贵妃也于同一时刻暴毙于承庆殿。
是殿下亲手了结了皇贵妃的性命。
随后一月,先帝退位,今上御极,大举册封胞妹为晋阳长公主,赐下珍宝无数。
皇贵妃母子褫封号,棺椁被迁出皇陵;母族一派俱被清算。
而后皇贵妃曾谋害孝璋皇后的传言便在朝野之间不胫而走。
到这时,众人才回过味儿来,今上与胞妹不和是假,忍辱为母报仇夺位才是真。
坊市之间,王公贵族、贩夫走卒如鱼龙混在一堂。
被美人香粉柔荑熏昏了神志,往往于酒酣之际便肆意放言。
由是在这软红香土中,暗暗滋生了许多流言。
有人说,晋阳长公主胆识过人,有越王卧薪之量,竟能忍辱于杀母仇人膝下十余载!
亦有人直言,今上的皇位有长公主一半功劳。
真假难辨的流言如飞花柳絮喧嚣于上京巷陌整三月。
时已暮春,残红如血,点点花影背后似乎暗含杀机。
至于最后,于流言中鼓噪的人们竟不约而同地想到那位把持朝政七年,差点登基,却不幸“仙逝”的异族太后。
自那时起,女子亦敢、亦能为帝的意念便沉默酝酿于大周人的心头。
而今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女帝传言再次甚嚣尘上。
人人都怕上京再掀风云,却又忍不住暗中观察这位貌肖极祖母的长公主。
只是两年后,长公主及笄出宫建府,种种行事做派叫人咋舌——
素日宴饮娱游,打马蹴鞠,闲时便斗鸡走犬。
可称行事荒唐,为人轻薄,不显半分才德。
加之今上励精图治,这女帝流言慢慢也就在长公主层出不穷的一桩桩荒唐事里被淡忘。
听雪微微叹了口气。
回过神来时,正对上菱花镜中长公主戏谑的眼光。
猫眼妩媚,暗含促狭。
再自以为隐蔽地悄悄转一转眼珠子,俱都对上周围人隐含笑意的神色。
小宫女倏然羞红了面,下颌紧抵着胸口,死捏手中漆盘,再不愿抬头。
听雨噗嗤笑出声:“听雪若投生为男子,必是那等贪恋美色的登徒子!”
“如今还不够么!”
听云也出言调侃:“我方才可朝她使了不少眼色,偏偏啊,有些人盯着殿下,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哪里还顾得旁人。”
一时引得内殿众人都忍不住低笑。
元承晚今日严妆是为入宫觐见皇嫂,原本心头有郁,此刻倒是在满室笑声里松下心来。
可惜这份好心情在面见皇嫂的半个时辰后倏然消散。
千秋殿。
元承晚美目尚还错愕,对面的皇后谢韫正含笑睨她,一身家常青色襦裙尽显清雅气质。
“皇嫂是说,皇兄有意为我操持婚事?”
长公主不死心地复问,琥珀色眼瞳剔透,诚实地显出满满不情愿。
谢韫被她这副模样逗乐,温声安慰道:“狸狸莫慌,你皇兄并非就要替你做主了。”
“只不过下月便是陛下的万寿宴,届时上京高门俊彦云集,若有谁能得我们狸狸欢心自是最好;若看不上,日后还有大把隽才逸士。”
元承晚还是觉得不美。
她如今日子过的惬意。
长公主府虽大,容得下奇葩仙草、美人优伶,却实在容不下一个驸马。
她的规划里并无这类多余的男子。
只是元承晚又忍不住揣测,皇兄透过皇嫂来递这个话头,是否有何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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