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我再怨纳月害了隐隐又能如何?我也许做不到大度宽宥,但看着她沉静地沉睡在我膝上,我似乎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气愤。
纳月的前半生受家族所累、后半生困于王宫不得自由,终其一生做不得主,然而,也许正是因她总听命他人,最后寧愿飞蛾扑火、追寻一偿宿愿的可能,可叹她的期盼终究没能实现。
言临的剑上染着纳月的血,他的表情略为哀伤,同时坚决地没有半点懊悔,我不懂他分明对纳月有着不同于旁人的信任,何以转眼便夺她性命?
「你想杀的是我,为何不放过她?」我抬头,问他。
言临甩了甩剑、将上头的血沥了沥,道:「落在言羲手上,只会生不如死,此时了结方是大幸。」
「大幸?你们总用自己的想法去设想他人,凭什么你认为的大幸就是她想要的?」
言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有理,人人心中所求不同,确实难以揣测,不过他们心中所不求,我倒是知道。」他再次举剑对准了我,「言羲想护你,我偏要让你死,左右你也不愿阻他成王之路,你的命对我也就没价值了。」
言临是认真想取我命,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寻机欲逃下楼,身手矫健的他一个箭步便堵住了我的去路,利剑一挥、我举手抵挡,手臂当场被划出一大口子,渗出的鲜血延着指尖滴落地面,肃杀之际,那滴答的落血声显得格外刺耳。
言临步步逼近、我退无可退,此情此景不禁令我忆起当日尽冬意图伤我也正是在此处,是我命该如此或是此地真的不祥?上一回我坠楼,幸得阿照相救,今日是否还有那般好运?
我看见言临眼中的决心,心知难以在他手中倖存,既如此,我寧愿豪赌一场,再不济也是死于自己的决定,我绝不让人定论我的生死。
衝动也好、愚蠢也罢,我脑中仅剩逃离的念想,纵身一跃、落下高台,呼啸的风声灌入耳中隆隆作响,地面的火光犹如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苍穹,看来今日是我输了,能在最后见到这等繁美之景也不算差,可心中的缺憾却彷彿海啸般袭捲了我的意念,我还没杀了巴夏王和尽冬、替枉死的族人復仇,也未能替立果等藏匿于朝云谷的亲友们觅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明白我的责任未尽,只是我已竭尽所能了。
七年,自阿锦州覆灭后的这七年,我从未有一刻忘却青冥族的仇恨,我步步为营、用尽心机去谋划一切,我累了……真的好累,假如能就这么结束,岂不轻松?
人们所高看的大祭司又如何?终归是凡人、终归是苍穹握在手中肆意玩弄的两脚兽罢了……。
第一次……我有了寻短的念头……。
眼前的点点火光越发明亮,映入眼中的光明使人无法睁眼,闭着双眼仍可感到那光辉透过眼皮传递而来的耀眼,我的身子忽然一轻,好似一团白云飘盪空中、自在舒坦,可下一刻忽感全身无力,周身的力量眨眼便洩了洪,累得连睁眼都极为勉强。
这是濒死之感吗?原来死亡不同于想像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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