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抱着坛麻辣小黄鱼在甲板上溜达,陈焕生问他:“你饭做完了嘛?在这里转悠什么。”
“哎呀,放心,在十里香的时候,我这手速就锻炼出来了。一会儿保准给你们上一顿‘满汉全席’。”
陈焕生听他在这里吹牛皮,不禁“嘿嘿”一笑。
李晋看他正整理着一堆东西,凑近了便问:“这是在搞么子?”
这是李晋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湖南话,陈焕生还是能听得懂的:“这是大当家的定做的旗子,还有十字钩。”
李晋盯着那“十字钩”,摸不清它的用途,听陈焕生解释:“大当家的说,这钩子袭船的时候用。你看它连着这么长一段绳子,抛过去,钩子一固定在木板上,就可以借着这根绳子攻船。”
李晋嗤笑一声:“这个‘小大当家的’岁数不大,花架子可不少。”他给肖凉起了个专属外号,叫他“小大当家的”,因他看着嫩,还姓“肖”,所以给取了个谐音。
陈焕生看了一眼李晋怀中的坛子,笑道:“你不是总说,这麻辣小黄鱼能成真的‘小黄鱼’该有多好,你且看着吧。我看人一般不会有错,这个肖老大就是个变戏法的。你不是一直想开自己的大酒楼嘛,我看快啦。”
“你可得了,我看他就是个小少爷,么子都没搞出来,就先整上些花把式。”李晋掀开坛子的盖,递到陈焕生眼前,“拿一个不?”
“我最近不爱吃辣。”
“嗨,无聊。”李晋目光扫到正凭栏远眺的方子初,颠颠地走过去,“妹妹,尝尝哥哥做的小黄鱼。”
方子初看向坛子里,一条条小鱼上沾满了辣子,但又不忍心开口拒绝,硬着头皮拿出一个,嚼了两口刚要咽下,就被辣椒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妹妹。”李晋见状忙去给她找水喝,刚把水杯递给人家,就听隔船有人喊他:“晋哥!你过来把帐对一下。”
只见林隽端着个算盘,手中的笔上还滴着墨汁。李晋越过栏杆,跳上隔船的甲板,边自嘲道:“唉,颠勺的就是干不过打算盘的……”
李晋在做饭上似乎真不会吹牛,这场“开伙饭”十分丰盛,大大小小、鱼蛋肉蔬、楚湘淮川叁四十盘菜肴在天黑之前统统摆在了长条桌上。
二十几个人围成一圈,肖凉和其他叁位当家的坐在首位,方子初紧挨着肖凉。
陈焕生拎起酒坛子递给这帮弟兄们:“这可是头一天大当家的请咱们的,市面上最好的汉汾酒。以后跟着肖老大好好干,有喝不完吃不完的好酒好肉!”
大家都笑嘻嘻地拿碗去接,闻着扑鼻的酒香两眼发直。
在动筷子之前,按规矩大当家要首先讲几句话。但肖凉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不愿在这种场面扯着嗓子讲什么如“兄弟们吃好喝好”的话,然而陈焕生已经在旁边拿眼神示意他两遍了。这帮弟兄们也等着动筷子,焦急得直搓手。
肖凉最终还是说了几句,声音不大,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如今青龙帮的规矩就是:敢于往上冲的必定重赏,无论结果怎样。违反帮规、偷奸耍滑、临阵脱逃的人,别怪我不留情面。”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都答好。这“众人”里并不包括李晋,他嫌肖凉讲的这两句过于严肃,直接越过二当家,率先端起酒碗开口:“咱们上次在帮里吃的是散伙饭,这次是开伙饭。大哥和二哥的仇,咱得给报了,不能再让别人把咱们给欺负了!”说完,一仰头将碗里的酒喝了个见底。
这两句话引出了弟兄们心里的仇恨与愤懑,大家互相碰碗,喊出声来,真可谓是鼓舞了一拨士气。
肖凉此时却注意到方子初正艰难地伸手去够远处的一盘糖醋鱼,他就把它和面前的椒麻鸡调换了一下位置。李晋做了好几个酸甜口的菜,他又把这些都摆到了她眼前。
帮中不少人都在心里猜测这位姑娘和新老大的关系,带着个女人上船,其中的暧昧可想而知,但又见二人相处之间没有丝毫狎昵,便觉得他们是兄妹。
李晋做的饭是真的好吃,和方子初以前去大酒楼吃过的菜是一个味道,她平时食量少,也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
众人也大快朵颐,喝得面酣耳热,就在觥筹交错之间,门口的一个弟兄突然听到岸边有异动,紧接着同时听到这声音的其他人也一齐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门帘被一把撩开,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探身进来。他穿着一身讲究的长袍马褂,上面却贴了好几块补丁,一开口,公鸭般的嗓音含混不清:“哟,这么热闹,老夫也来跟着乐呵乐呵。”
他咧嘴一笑,墨镜后一双鼠目打量着首位上的肖凉,啧啧了两声:“这位就是新的大当家吧?哎呀,长得倒是不错呀。”看到他身旁的方子初,又眯起眼。
接着,他向身后一招手,两个手下各抬了一个大酒坛进来。他抱拳道:“这位新大当家的应该还不认识老夫吧。鄙人乃是白虎帮的搬舵,这两坛‘竹叶青’,是我们大当家的多年珍藏,今天拿出来以贺肖大当家立帮之喜,还望笑纳。”
见肖凉依旧冷着一张脸,这老搬舵又道:“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找茬的。大家在一条江上讨生活,都不容易。只是这地盘还是要划分清楚,井水可不要犯了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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