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炳平又不说话了,只是用那种极其凶狠的眼神盯着他。
“现在人已经跳楼进医院了,做人留一线吧,如果还是靠着你手头上她那份病历纠缠不放,等她真的自杀成功,事情闹大了变成你送给妈的生日礼物,这对于股价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男人突然桀桀地笑了起来,用手上的烟头划弄掉落的烟灰,不甚在意地说:“你是想让我放过她,不然你就把这件事闹大吧?”
他不等林廷说话,又道:“你要怎么把这件事闹大?告诉你妈?这可没什么用。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那女人管我的事情,她也不敢。告诉你外公外婆?那确实是会满城皆知,但是”林炳平顿了顿,哼了一声,“别说得那么偶然凑巧又大义凛然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女人的姘头就是你?看你这样子都被她迷了魂,到时候事情爆了她也完了,你还敢拿这和我讲条件?”
“果不其然父亲今天就是在等我过来,那我们也可以直接一点了。”林廷听他这话把脸上伪装的神色撕了,“我今天来可不是和父亲谈条件的,我是告诉你两件事情的。相信你听到之后根本不需要说别的了。”
“”
“第一件事是,父亲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和盛瑾搞上么?——我算一下,大概也有三个月了吧?”
“你走得快,今天医生告诉我了,她已经怀孕了,按照时间算,是我的孩子。”他拿起那瓶药,玩味地看着林廷极其难看的脸色,“放心,绝对不会出现辈分问题——孩子不可能是父亲的,毕竟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给您吃棉酚*哦对,这就是第二件事情了。”
“不然怎么不去阻止你在外面鬼混??她是懦弱又胆小、只会在丈夫彻夜不归的时候偷偷哭,但她知道你不喜欢我,总是希望多个继承人,她可不会让林家落到别人手里。”他耸了耸肩,无视林炳平逐渐急促的呼吸和胀紫的脸,“当初您用尽各种龌龊手段让妈跟了你,她本身就恨你恨得要死,连带着对我无感。她看清她管不住你,也没想管住,干脆一了百了,反正你这么多年在外面风流也没有让林家多出个一儿半女。”
“你只把盛瑾当任人蹂躏的性奴玩,可是我不一样。我今天听到我打算到她醒了就把她带回家给母亲见一见,妈总担心我像爸你一样风流多情,对她来说有个儿子就能把我拴在家里了,她当初对你也是这样想的。”
“你不怕……你不怕我让此事给你母亲知道?”林炳平从喉咙里咕咽出模糊的喉音,一手捂着胸口,眼珠子极力瞪着林廷。
“爸不是说根本不怕这事情外泄吗?那我还怕什么?而且……”林廷看着他不断倒气,整个人瘫软在高背椅上,勾了勾唇,“您能活到那一天吗?”
“妈,刘姨。”
杨苓停下翻书的动作,抬头看向在二楼叫她的林廷,“怎么了?”
“爸心脏又出问题了,我叫了120,你快来看看。”
盛瑾醒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林先生!盛小姐醒了!”
她被那句林先生吓得一阵后怕,下意识往被窝缩,尚且有些模糊的视野里却出现了林廷的脸:“你”
他没有问任何她以为他会问的事,只是道:“还头晕吗?”
盛瑾有点迷糊,下意识摇头,一摇头就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她眯着眼皱眉,看到林廷抵着她额边说:“先不说话,我找医生过来。”
林廷拿着花束走近房间的时候盛瑾正倚着床头沉思,夏末午后本应该是病人休憩的好时候,她却听着外头隐隐约约的蝉鸣,不知道在想什么。
“责任护士说你没怎么吃午饭,怎么了?”林廷开口她便回头了,看到他手上的莲花花束,脸上流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没什么胃口花很漂亮,谢谢了。”
林廷还带了一个玻璃花瓶来,放下东西便去整理花束了:“看你后院花园里有种莲花,猜你会喜欢的,果然没有踩雷。不过最近太热了,莲花能插的时间有多长?我不是很清楚。”
盛瑾自从跳楼伤了腿就一直在床上静养,他便很有心思地去摆弄那几朵紫色的莲花,然而新手简直不得章法,花瓣里盛着的露珠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到盛瑾的手上。
她垂着眼睫看手背那道水痕,林廷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最近你应该挺忙吧,经常来酒店这边,你妈妈不会有疑虑么?”
“忙确实有一些,”——林炳平那老家伙那晚果然不出他所料被他气得心肌梗塞,他当时故意拖到过了黄金六分钟再去叫他妈,毕竟如果还要为这厮浪费医疗资源去做心肺复苏就很对不起急救人员了:那晚120来的时候直接开了个死亡证明,利落又干脆。这几日他和杨苓都在忙殡仪的事,他妈烦得堵心,只想快点搞定然后给自己度个假。
“不过我听钟护工说最近你能下地了,就想多来看你。至于我妈,她不怎么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一个人过得逍遥又自在。”林廷放弃弄那几株花了,向盛瑾伸出了手,“之前下过雨,这几天不算很热,你睡不着,不如去外面走走?”
盛瑾确实也腻烦了这些日子都在病房里呆着,况且现在,林廷与她只二人共处一室总让她觉得很有压迫感。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他俩的关系的,每次林廷一来她的责任护士和护工都会自动离开并带上门,就剩他们二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她仍然需要拐杖,林廷陪她走得很慢,下电梯到了医院的花园里。
兰山湖医院的绿植做的很好,茂密的老树为小径打上了大片大片的绿荫。盛瑾到了户外心情舒畅了很多,见到不远处有一个妈妈陪着她患病的孩子在玩皮球,小朋友穿着病号服认真玩着,笑得很开心。她看着他们,道:“抱歉,一直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
“是我没怎么提起过。”林廷把步子放得很小,近近地缀在她身后,“我妈是因为肚子里有了我才和我爸在一起的,据说当时她打算到国外读书,外公外婆怕她名声坏了,催促她嫁人,没想到他们女儿被搞大肚子是林炳平处心积虑的把戏,把女儿和家业都赔在了一个凤凰男手里。”
“老家伙一切目的都是为了变凤凰,结婚前还人模狗样,婚后我妈待产去了,他就顺理成章接过继承人的活,不知道我妈大小姐出身怀孕有多难受。”他冷笑一下,“她差点被弄得有产后抑郁,做完复建就飞到心心念念的地方读书,他们就一个留在国内一个留在了国外。”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观念相差太远了,聚在一起总会吵架。我小时候那几年都是回兰山湖这边和我祖父母呆着,长大了就去学校住宿舍了。”
盛瑾回头看他,眼里的情绪纷繁不清,“只是这样的话,你很难这么恨他吧?”
也走了有一段时间,他寻了一处长椅扶着盛瑾坐下,沉默了半晌才道,“确实,他们婚姻生活不和睦我并不会有太多想法,毕竟我和他们感情都不深。”他们二人一同看着一个男人走近那对母子,看起来像是父亲,那妻子帮孩子擦了汗,男人便把小男孩背过肩头,三人说着什么离开了。“只是我记得初中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回了一趟我爸妈名义上那房子,好像也是这样的暑假吧,我看到他和一个陌生女人在我的房间上床。”
“那天是家长会,老师给他打电话他还说来不了,结果来不了是在我的床上办事。”
盛瑾看着他沉郁的侧脸,抚了抚自己的脖子,说,“还好他已经离开了。”
“你知道了?”
“嗯。”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会有什么难处在他手上,现在不管是什么,都再也不会威胁到你了。”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阿瑾,我为我之前说过的话道歉。”
“”
“对不起。”
他从未这样唤过她,盛瑾有点愣神,她一直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靠到椅背上,道,“你不必介怀的,我本来也没有把它们放在心里。因为”
她的话好像被微风吹散了,林廷看她的时候她悠远地看着远处的兰山湖社区,仿佛思绪飘荡到更遥远的过去。
“嗯?”
“你的话也没什么不对,我有我有性瘾症,或许本身就适合当个婊子。”
林廷本来就想把这件事随着林炳平的死消散,他可以全然做一个毫不知晓的人陪伴她,没想到盛瑾直接开了口,他一时间默默地看着对方,不知道说什么。
“听你这么说,他当初敲门、拿着我的病历恫吓我,也不是什么独独是我遇到的不幸了。”她道,“他是能够轻易探查到别人弱处的技术老手,我不知道他会把我的秘密藏在哪里,又会什么时候厌弃我了、直接把病历发到学校论坛上了事,他说过他会这样做。我做不了别的,只能像玛丽雅姆盼着拉希德死去*一样盼着他出事,甚至连像她一样勇敢都做不到,会往下跳也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了。”
“我有时候很恍惚,醒过来世界都变了,烦恼也消散了。”
她喃喃的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林廷靠着盛瑾坐近了一点,她自然而然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之前性爱过后她会做的那样。那个时候林廷只会默默地让她靠着,现在也是如此。她依旧沉浸在思绪里,并没有看到他眼眶红了。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你们那边的房子还没建起来,你是后面搬来的吧?”他不想她悲伤,转移话题道,“你妈妈呢?她一定很爱你。你那么好。”
盛瑾笑了笑,说:“从前太遥远了。”
林廷给她递了张纸巾,“那便不说了。”
二人又沉默了,林廷带她继续散步。
黄日西垂,她伫足看了一会儿,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他说,“慢慢陪着你走。”
“还要走多久?”
“余生。”
盛瑾愣住了。
*作者废话*
两个打*号的地方都出自胡赛尼的《灿烂千阳》,就是上一章盛瑾等林炳平时看的那本书。
章节弄了收费就不能修改了,我发现忘记补充上一章的开头批注,这里补充一下,出自《痴情司》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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