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黄欣一个人死命盯着电视,她感觉自己的脖子仰得肌肉发僵,一颗心越跳越快。
她好几年前就认识苏允诺,现在却觉得电视上的人异常陌生。
电视上的苏允诺模仿对方的戏剧性动作,也挑了挑眉,语气竟有那么一点挑衅:「还有呢?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的主治医生和护士都瞒了你一件事。」沉亦轻拧眉头,停顿了一下,「你的心脏不好吧?」
苏允诺敲了敲桌面,没有立即回答,「他们隐瞒了我什么?」
那道宛转如弦乐的嗓音刚落下,程牧东和赵明时同时震惊地抬起头。
赵明时的脑袋转得飞快,他立刻猜出接下来的话——他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
「不不不可以说!」赵明时急躁地大吼,「卧操,快打电话给那个电视台,啊不,打给允诺!」
可惜电视上的沉亦没有千里耳,他从容不迫的神情沉了下来,语带歉意:「我很抱歉,但如果不接受心脏移植,你活不过今年。」
「啊啊啊!不不不可以说啊!」黄欣也加入尖叫的行列。
沉亦接着开口:「最后,你会因为等不到心脏而死掉。」
萤幕上,苏允诺一言不发地盯着沉亦。程牧东猝然感觉心脏狠狠被拧了一把,他僵硬地立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却又那么清晰地感受到阵阵恐惧袭来。
那个他拚死不让她知道的报告结果,就这么轻易地被说出来,而且还是以那么轻描淡写的方式。
电视画面随即转到了主持人脸上,只见有着娃娃脸的年轻主持人专业地露出一脸惋惜和震惊,对着镜头说:「我再重申一次,我们的参赛者事先和被占卜人都不认识,我们刚才已经联络到苏小姐的家属,沉占卜师说的话到底正不正确,等广告回来后,我们将进入观眾最期待的验证阶段,千万别转台。」
电视画面随即跳进了一间卡满陈年无垢的浴室,直到一名打扮浮夸的中年妇人唸着绕口令一般的广告词,下一秒,一间亮闪闪的浴室出现在画面上。
电视机下因为过度震惊,陷入僵直状态的三人就这么对着一连串的广告愣神,直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他们如梦初醒。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过了一会,电话铃声又再次响起,也是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三人面部僵硬地看着彼此,谁都还没来得及开口。
护理站悠然传来年轻实习护士的声音:「程医生,赵医生,刚才有苏小姐的家属打来要苏小姐上次的检查报告,我传给对方了。」
「不不不可以!」原先还面面相覷的黄欣和赵明时同时发出凄厉的喊叫,争先恐后地跑向护理站。
而手上还握着话筒的实习护士一脸状况外,又问:「还有电视台的人打电话来要採访苏允诺病患的主治医生,要接吗?」
赵明时最先衝过去,他气喘吁吁地喊道:「给我掛掉,立刻!」
护士被突然衝出来的他们吓了一跳,一听见指令,她反射性地就要掛断。
「等一下。」程牧东伸出手抓住护士的手,「把电话给我。」
程牧东向来为人和气,长相也是眉清目秀,年轻护士从来没看过他发怒,甚至连说话都控制在非常悦耳的音量,他现在也是一样,声音听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神情平静,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可怕,护士小姐隐约察觉到自己闯了大祸,连好脾气的赵医生和黄欣姊姊都失去了理智,相较之下,更显得程医生冷静得诡异。
把电话交给程医生后,护士小姐立刻退得远远的。
程牧东握着话筒,一段时间没吭声,剩下三人不约而同地秉住呼吸。
良久,他才不慍不火地说:「我是,我是苏允诺小姐的主治医生程牧东。」
从护理站尾端的角度,正好可以斜斜地看到大萤幕电视,广告结束后,主持人过度亢奋的声音从电视机传来,黄欣还有病人要照顾,她的注意力在电视机和自家医生之间难分难捨一段时间,终于被呼叫铃还有护理长的河东狮吼叫走。
赵明时假装自己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形立牌,假装不了多久,他也被一通电话轰走。
临走之前,他对着护理站后方的年轻护士伸手一指,嚷嚷道:「帮我看好程医生,他讲完电话跟我说。」
年轻护士一脸状况外,仍旧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如果苏小姐不接受心脏移植,恐怕撑不过今年,现在她的心脏还能继续跳动都是奇蹟。」
两个让人颇感压力沉重的前辈一走,医院顿时清净不少。年轻护士忽然惊奇地发现她听见了自家医生双重的声音,一个声音临近耳畔,另一个一样的声音差了两秒从远端传来,一大一小的音量,颇有双重奏的效果。
程医生扣着话筒的力道十分用力,话筒紧贴着耳边,电话另一头连呼吸声都透不出来,年轻护士紧张地看着程牧东彷彿随时要把手上的话筒折成两半,她听见了另一个声音问道:「照你的意思,苏小姐的情况非常危险。」
年轻护士诧异地抬头,原来声音是从电视传来。
「对。」两道一样的声音传来,一近一远。
年轻护士忍不住从护理站后方探出头,电视画面上主持节目的短发女子做出了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程牧东唇角一扬,却无笑意,突然冰冷的目光直直望向电视,似乎穿透萤幕与电视上的主持人对质,「苏小姐是我们的病人,我们有权利斟酌告知病况的程度,有时候要视病人的身心状况,衡量最适合告知检查结果的时间,你们节目没有事先和我们商量,就擅自宣判苏小姐的死期,如果苏小姐承受不住真相,心脏骤停,那就是你们杀死了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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