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信长拍了拍手,「将大殿和他的直臣带下去歇息,其他人也都下去吧,今晚好好养精蓄锐!」
岩龙丸和他的家臣感激涕零地被僕人们带下去休息,其他家臣也一一告退,独留信长一人和他的护卫弥七郎在诺大的厅堂里。即使是站在信长背后,弥七郎也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得到信长脸上,正掛着得意的微笑。
拿到斯波岩龙丸这面大旗的信长再无顾忌,隔天一早,马回眾和母衣眾便全军出动,合共七百人的军势往清洲城挺进,由坂井政尚和坂井组的马回走在队伍最前头。
弥七郎在队伍中迈着步伐,跟着大部队一起前进,随着京鎌仓大道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收到信长要全军展开阵形的命令。
先锋留在原地,成为阵行中军,由坂井政尚指挥。后续的中军与后卫各自往左右排开成为左军、右军。
信长将骑马的母衣眾集中在右翼,由自己亲自指挥。
地平线上看到信友的军队了,双方将在安食村附近的大平原上交战。
弥七郎将自己的长枪组装完成,就在一个月前,信长才下令要求马回眾使用更长的长枪作战,将长枪加长到三间半(约四点六公尺)。这把更长的长枪比起原先的三间长枪更难使用,但是弥七郎经过一个月来的训练,已经驾轻就熟,掌握了使用的要诀。
「组成枪衾!!」坂井政尚下令。
马回眾将长枪伸出,枪尖银头与一排排旗帜上飘扬的永乐通宝遥相辉映。
「部队前进!」鼓声响起,弥七郎配合着鼓声迈开步伐,与在场的数百位同袍踩着整齐的步伐。
对面洒来一阵箭雨,弥七郎头一低,靠着顶上的斗笠帽挡住了大部分的箭矢,幸好手臂、脚掌这些地方没有被命中,但还是有些箭划过了弥七郎的身体,留下一条血痕。
箭雨过去,弥七郎抬头看了看,大部分人都像他一样身上稍稍掛彩。但少数人不幸被命中脚掌,当场痛得倒了下去,失去移动能力,有些人甚至脚掌就这样被箭矢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二波箭雨袭来,弥七郎依样画葫芦,这次把身体缩得更小一点,同时一边祈祷天照大神别让他的脚被钉在地上。
这次一样平安度过,同袍看起来也没有多少伤亡。
眼看放箭没起到太大的效果,对方的弓队便往两方撤去,给足轻让出路来。
清洲军也组成枪衾攻了过来,而且人数更多,阵列更长,一旦多出来的两翼往中间一夹……
我们会被包围!弥七郎立刻察觉了过来。
「两翼收缩,呈偃月阵!」坂井政尚大嗓门清楚地发下指令。
「两翼收缩、偃月阵!」身旁的马回们大声复述。
「两翼收缩、偃月阵!」更旁边的士兵们也加入复述。
「两翼收缩、偃月阵!」全军同时复述,一如军令将大将的命令重复三遍。
阵形两侧的马回开始朝中后方退后,直到队伍形成一个圆边面向清洲军的半圆形阵形。
然后,信友的军队便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给我打!」敌军一进入攻击范围,坂井政尚便下令发动攻击,数百隻长枪同时打在敌军身上。
三间半长枪在平举时,过长的枪身会往地面弯曲,枪尖垂向地面,已经无法像一般的长枪一样用来刺击。
然而,当同一把三间半长枪被高举起来,然后从上而下往敌人身上挥舞的话,就会变成一把附带锋利枪头的沉重长鞭,即便是打在盔甲之上,底下的血肉还是会遭到重击,轻者瘀青,重者骨折。而裸露在外的耳朵、手指、甚至眼珠,则有被锋利枪头割下的可能。
也因此,长枪之间的对战,往往都是挥舞长枪彼此打击,而不是像一般长枪般向前刺击。
那古野军的长枪比一般军队惯用的三间长枪长了半间,当坂井政尚下令攻击时,那古野军甚至还在清洲军的攻击范围外,因此猝不及防。
敲打到活人的震盪从长枪传回到弥七郎手上,让他虎口发麻,被敲打到的对手吃痛半跪倒下,从长枪上放下一隻手去按着肩膀,表情苦痛难当。
弥七郎没有留情,当坂井政尚再次下令挥击的时候,弥七郎朝着同一个对手、同一个位置敲了下去。
这一次,枪头先是将肩膀上的手切成两半,然后从肩膀上反弹往脖子划去。这人喉头便开了一个洞,身子瘫软地趴了下去,给敌军阵形的第一排开了个缺口。
弥七郎用眼角馀光环顾左右,对方死伤惨重,已方则毫发未损。
敌方第二排的人补了上来,试着更近一步,他们的第一次虽然能让枪尖勉强划到弥七郎的脚尖,却进入那古野方第二排长枪的攻击范围,后方的同袍挥出枪桿朝对方脸上打了下去。
弥七郎和第二排的人相互配合,把前方敌军打得站都站不起来,长枪都给拋在地上,后方第三排的人抓住机会,用枪尖一挑,又了结一名敌军的性命。
多年来的训练和作战培养出的同袍情谊,早已让信长手下的马回眾培养出合作无间的默契。
清洲军的长枪长度不及那古野军,相互配合也没有那古野城这边紧密,而人数优势又被坂井政尚以偃月阵抵销了,人数较多的清洲军反而被信长手底下的马回眾打得节节败退。
儘管清洲军落入下风,胜负一时之间却还是难以分晓,弥七郎估计对方大概还能坚持好一阵子。
这时却看见信长率领着母衣眾已经绕了一大圈跑到清洲军的枪衾后方。
一大群身穿鲜红与深黑盔甲的骑马武者声势浩大地撞进了对手后排,展开惨烈屠杀,正是赤母衣眾和黑母衣眾。
清洲军的后排纷纷把长枪放下,拔出薙刀与母衣眾肉搏,却不敌武艺高强的那古野城精锐。
弥七郎看见阿狗骑在马上,灵活的长枪刺倒一个又一个对手。佐佐成政左挥右砍,手起刀落溅起一片片血花。小平太不习惯在马上打斗,直接跳下马来与敌军打斗,挥舞薙刀同时对敌军饱以老拳,打到最激动之时还把对手抓起来高举过肩,然后狠狠地摔了出去。
马回眾这边看到友军包夹敌军背后,士气更盛,坂井政尚下令开始向前推进,将敌军逼退。
清洲军的脸上出现弥七郎很熟悉的恐惧神色,随着第一个人拋下长枪转身逃跑,敌军的阵仗如同溃堤一样瓦解成一个个零落的逃兵。
「追击!!一个也不要放过!」信长在最前头大喊,领着母衣眾衝上前去。
马回眾放下长枪,换上方便追杀的薙刀,追上敌军的脚步逢人就砍。
弥七郎感觉陷入狂怒,追上敌兵逢人就砍,每次挥刀都是一个敌兵倒在地上,见到那些敌军或者死或者求饶,弥七郎只觉得自己无人能敌,天下间再也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不禁放声狂笑。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满地死尸,友军在一个个尸首之间搜查,见到还有一丝气息的敌军就补上一刀。
刚刚狂怒、无敌的感觉已经消退,现在的弥七郎只觉得肌肉发酸,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信长似乎也不着急,他没有下令立刻往清洲城进军,反而是让军队在原地休整,然后不断派出饗谈眾去打听消息。
弥七郎知道他在等什么。
等信长下令军队前进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大军浩浩荡荡地来到清洲城,一眼望去,城头火把林立,守军却是零零落落。
信长叫部队原地待命,隻身一人策马来到城下。
城门毫无预警地打开,一名武者从门内的黑暗之中悠悠哉哉地走了出来,长刀在手,刀身上血跡斑斑,正是织田信光。
「呦?这么快就过来了?我才刚搞定呢。」全副武装的信光脸上一派轻松,全身上下都还残留着敌军的鲜血,他从腰间抽出一块布来,将手上长刀擦得乾乾净净,然后收刀入鞘。
「从下午打完仗之后就一直在等着呢,你那边如何?」信长道。
「就一些残兵败将而已,没什么阻碍。」
「大和守呢?」信长问道。
「刚刚才看着他切腹,现在尸首摆在天守阁上,要带你去确认吗?」信光回答。
「那当然。」信长道,然后朝后方挥挥手下令部队进入清洲城。
隔天一早,织田信长将斯波义银迎入清洲城的天守,城头上,无数永乐通宝旗随风飘扬,向世人宣告清洲城已然易主。
之后,信长又花了数个月的时间招降纳叛,将清洲织田家的地盘收入囊中。同时撤出那古野城,将城池让给织田信光。
此时若是算上信光的势力,尾张下四郡中有三分之二都在信长阵营底下,形势一片大好。
谁都想不到,局势会在一夕之间猪羊变色。
那天深夜,瀧川一益紧急面见信长,带来了一则惊人的消息:「织田信光遭到刺杀,那古野城已经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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