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霄返回客栈,段玉瑾从容地饮酒,一旁却早已不见严穆的身影。他一问之下得知,原来严穆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之后,一时气愤夺门而出。段玉瑾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觉得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凌天霄故作纳闷道:「哦,我该说什么呢?」
段玉瑾放下酒杯,冷然道:「你让我收烂摊子,难道你不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吗?」
凌天霄摸了摸下巴,笑道:「你不是佛门中人吗?施比受更有福,你这样强调回报,那可不是件好事。」
段玉瑾的声音还是很平和,他淡然道:「我总算知道什么是恩将仇报了。」
凌天霄洒然一笑道:「哈,我只是说笑的,方才多谢你了。」
段玉瑾站起身来,朝柜台取过一壶酒,笑道:「这桌的酒钱你知道怎么做了。」言罢,他逕自走出客栈。
凌天霄耸了耸肩,付帐之后,也提着一壶酒跟上去。
雪花片片落下,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凌天霄来到市集,找到一间用竹棚搭製的铁匠坊。他瞧见一名男子,走上前问道:「你认识李冶吗?」
男子本来专心铸铁,听他提及李冶二字,忽地瞪大双眼。他讶然道:「李冶正是家父,莫非你认识家父?」
凌天霄闻言一怔,仔细端倪这名体格壮硕的男子,倏忽间,他注意到一块掛在男子脖子上的铁牌,铁牌上单写一个「李」字。凌天霄皱眉道:「这铁牌是李冶的?」
男子摸了摸铁牌,点头道:「这是家父的遗物,本来我打算将它一同下葬,后来有些不捨,所以才掛在身上。」
凌天霄倒抽一口凉气,诧然道:「你是说遗物?」
男子看了看他,旋即明白怎么回事,苦笑道:「家父两年前因肺癆去世。我叫李展,现在铁匠铺由我继承。」
凌天霄叹道:「唉,想不到人事已非。」
李展沉吟半晌,脸上露出困惑之色,问道:「不瞒你说,家父向来不与人打交道,生平结识的朋友十分少,你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不知跟家父有何关係?」
凌天霄微一定神,淡然道:「要说是忘年之交,似乎也有些不妥。这样说吧,我手上这剑是出自他的手,算是与他有缘。」
李展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便在这时,后方忽传脚步声,凌天霄回头一瞥,竟是邢月縈和严穆两人。邢月縈与他对视一眼,讶然道:「你怎么在这?」
凌天霄笑道:「那你又怎么在这?」
李展似乎知道邢月縈前来的原因,兀自上前道:「刑姑娘,经过再三思索之后,我还是无法答应你的请求,还请另请高明吧!」
邢月縈柳眉倒竖,不悦道:「我订金已付,你要言而无信?」
李展猛地摇头,赶忙解释道:「邢姑娘误会了,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钱袋递给她,长叹一声道:「这是你当初所付的订金,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邢月縈仍是不满地道:「你嫌钱不够吗?」
李展面色一沉,歉然道:「还请姑娘请勿再过问了。」
与此同时,一群人走入铁匠铺,他们纷纷身穿官服,手持佩刀。一名留着络腮鬍的男子,瞥了邢月縈一眼之后,将目光转到李展身上道:「李展,别忘了承诺。」
李展像是惊弓之鸟弹了一下,缩起身子,战战兢兢道:「请大人明察,我已照大人所述,不再接下其他人的单子,全心为朝廷铸刀。」
男子得意地转过头来看向邢月縈,冷笑道:「听清楚了吧,他不会再帮你们铸剑了。我叫张保,是这里的总捕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要是敢乱来就别怪我了。」
邢月縈双目一凝,在心中幽幽长叹一声,现在她已知道李展为何拒绝了她。换作是别人,她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对方是官府的人,她也不敢与其硬碰硬。
邢月縈耸了耸肩,无奈地退开数步,张保瞧她主动示弱,大笑起来,模样盛气凌人。张保看向李展,问道:「对了,还有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李展闻言一懍,大惊道:「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其馀的事草民全凭大人意思,只有这件事请允许草民拒绝。」
张保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我只是给你台阶下,你还真敢拒绝?」跟在他后方的捕快半抽出银刀,双目紧盯着李展,只要一声令下就会衝上前将他拿下。
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穿戴金饰银环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脸上有一道伤疤,目透凶光,看似来者不善。他看了看张保,冷冷道:「事情怎样了?」
张保冷然道:「这小子敬酒不吃,看起来是想吃些罚酒。这样吧,我把他交给你,让你好好处理一下。反正就算真弄出人命,我这边也会帮你。」
凌天霄虽不知所谓何事,但从张保轻蔑的语气听起来,肯定不是好事。光天化日之下,官府的人与江湖中人狼狈为奸,还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那名男子看向李展,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
李展猛地摇头,似是无奈又有些悲愤地道:「唉,哪个男人肯将妻子转让出去,就算天底下真有这种人,我李展也绝不是那种人。」
男子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不划算?好吧,你开个价,那女人值多少?」
李展虽惧怕他们,但听到自己妻子被人污衊,也有些动怒了,他露出不悦之色,篤定道:「这并不是钱的原因。」
张保插口道:「你这小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情势吗?只要我这里一句话,我就可以让你的铁匠铺打包收起来,你明白吗?」
李展剑眉一轩,挺起胸膛道:「就算铁匠铺收起来,我也不可能答应。」
张保冷然道:「你知道一年有多少悬案吗?我随便找一件将它安在你身上,你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待你死了之后,我再把你妻子抓来衙门,让我几个弟兄好好伺候她。」
李展大喝道:「你这是欺人太甚!」
张保贼笑道:「我就是要欺负你,你又能奈我如何?」李展当场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对方身上的官服,身后又带着一堆人,他恨不得立刻拿起槌子朝他脑袋敲过去。
一旁的男子见他怒现于容,走上前来,将一把刀扔给他道:「别说我仗势欺人,只要你能挡下我三招,我就放过你的妻子。反之,你若捱不住的话,那可别怨我了。」他说话的声音,虽然轻松写意,但一字一句似重逾千斤,沉重地压在李展的身上,教他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邢月縈眼见此景,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透出怜悯之意。凌天霄不禁好奇问道:「难道你认识那个男人?」
邢月縈瞥了他一眼,面有难色道:「江湖上不认识他的人只怕不多。他是金刀门的大弟子,名叫苏焕,手中金刀骇人听闻,所向披靡。」
凌天霄默然片晌,看了看邢月縈,沉声道:「素闻御剑派仗义助人,替人打抱不平,如今你见到他人遭此欺辱,难道不打算挺身而出吗?」
邢月縈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忿忿道:「哼,这苏焕平日嚣张狂妄,江湖早有所闻。上个月我大师兄与他起争执,反被他当场打成重伤,所幸宋师叔及时赶到才保住一命。论武功我远不及大师兄,跟他硬拚肯定毫无胜算,我又能拿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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