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静静地洒在叶剑身上,她扒着山石,紧紧地盯着下面的庙宇,就像一只蛰伏的猎豹,随时准备出击。
但再凶悍的猎豹也需要看见猎物才能扑击,距离玉蝴蝶放了自己,堪堪又是半个月过去,叶剑却是半点线索也无,玉蝴蝶行踪难觅,她空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那天从玉蝴蝶的房子出来,叶剑思前想后,决定去面见苏州知府请他帮忙。叶剑在京城办案还有六扇门同僚相助,南下后却一直是孤身一人。叶捕头好大名气,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地方上的捕快们都不大愿意亲近她。叶剑之前倒也确实不需旁人相助便追到了玉蝴蝶的尾巴,可这回失了手,她知道了玉蝴蝶厉害,深知若不兴师动众,只怕真拿她没办法。苏州知府上官品旷倒是客客气气,知道了她的身份来意,又是设宴款待,又是礼物相赠。可真说到发下海捕文书传文各县,却打起了官腔百般推脱。叶剑不通官场世故,这玉蝴蝶虽是闹腾,可没在苏州府惹大麻烦,上官品旷犯不着为她这般劳神费力,再说六扇门都出面派了叶剑来办这案子,就算真拿住了玉蝴蝶,他能分多少功劳?叶剑不解其意,只一味要他派兵相助。上官品旷眼见打太极不成,便叫个家人交代几句,打发叶剑去见苏州捕头方杰。
这方杰是个粗豪汉子,看着倒爽快,听叶剑如此说,便叫个师爷来画影图形。可叶剑一说玉蝴蝶是个绝美的女子,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为祸长江的淫贼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若不是叶剑名声素着,只怕会被当成失心疯。师爷干脆照着古代的美人图画了玉蝴蝶的样子,把叶剑气得不行。方杰又揶揄着问叶剑为何如此笃定玉蝴蝶是个漂亮女子,但那半月的羞耻经历怎能对人讲,叶剑只得含糊着说和她交过手看得清楚。这话一说自己气势就弱了几分,眼见师爷和方杰交换着戏谑的眼神,叶剑便是再不通此中道理也知道此事不成了,只得告辞。方杰早得了知府言语要他混赖,如此正是求之不得,赶忙送客。
从方杰处出来,叶剑思量半天,想到玉蝴蝶信中所说,便快马赶到镇江府金山寺去。她本以为玉蝴蝶既然让她有事就把佩饰交给那的门子,那这门子定然是玉蝴蝶的眼线,明察暗访威逼利诱,总能探听出些什么。谁知到了金山寺才发现,那门子竟是又聋又哑还不识字,她询问之下,寺中之人都说他已经在此看门扫地了二十多年,绝无可疑之处。这样一个人,是怎么给玉蝴蝶传消息的呢?这门子只懂得几个简单的手势,问也问不出什么,叶剑疑惑不已,倒很有些后悔当时一口气无处出,随手砸了那佩饰,不然还能凭此把玉蝴蝶赚出来。她剑在金山寺周围又探查了几日,却是丝毫无所获。
无可奈何之下,叶剑又回了此前玉蝴蝶犯过案的另外几个州府,这儿的官兵捕盗倒是乐意帮忙,可一听玉蝴蝶是个女子,他们都是满腹狐疑或是忍俊不禁地看着叶剑,她想去找几个被玉蝴蝶取了清白的女子出来帮忙作证,心说玉蝴蝶精明,这些女子却泛泛,虽和她一条心,但耐不住衙门的压力,总该有几个松口的。谁知这些人不是说没脸见人,就是说卧病在床,哪怕叶剑连拖带吓地把她们带到衙门,也只是泪如雨下,话都说不上几句。如此折腾了几天,叶剑一无所获不说,还得罪了好几处衙门和人家,弄得狼狈不堪。叶剑见这些女子对她的造访似乎早有准备,心知多半是玉蝴蝶前几日已回来安排下了,反正只要公堂之上不给叶剑帮腔,任你再怎么凶神恶煞,又能拿几个弱女子怎么样?叶剑功力已经复原,但连着几日奔波劳碌,也是颇为疲惫,心里自攒了股怨气。
想到所有线索都不通,连那个佩饰的约定都不能再用,叶剑懊悔不已。但想到这约定,叶剑突然又回想起玉蝴蝶和她提过,与徐大学士的孙女约好每半个月要相会一次。叶剑心里一动,如果玉蝴蝶所言是真,其他被采的女子似乎和玉蝴蝶再无牵连,只怕只有这个徐若琳和玉蝴蝶纠葛最深。虽然玉蝴蝶可能这几日也已交代完她如何应付自己。但徐若琳在这些受害女子中年纪最小,身份最尊,又能把玉蝴蝶缠成这样,机敏与娇贵之处由此可见。若是从她下手,找到玉蝴蝶去向的可能要大很多。想到此节,叶剑便赶奔杭州灵隐寺去。
灵隐寺是杭州名刹,香火旺盛。徐若琳遭了玉蝴蝶后,便哭闹着要在此处出家。灵隐寺本是不收女尼,耐不住徐家在杭州势力大,每年给寺里的供奉多,便拨了个偏房供徐若琳起居,严令寺中僧人不得靠近,徐家又派了两个老妈子随侍。徐若琳在此带发修行,现在想来,倒真是个和玉蝴蝶厮混的好去处。叶剑到了灵隐寺,想起此前碰壁,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去找徐若琳,而是在寺庙周围潜伏下来,偷偷观察徐若琳。
叶剑功夫高强,伏在寺边多日,无一人察觉。徐家两个老妈子总是在外面院子的小房里住,徐若琳呼唤她们才进来。徐若琳整日都待在偏房和后院里,极少出外。叶剑想看看她在做什么,但后院无所掩蔽,只得作罢。好在寺中路径她倒看得清楚,不虞玉蝴蝶能绕过她的眼睛潜进来。如此数日,倒是一切平常,除了容貌端正秀丽,与这寺院格格不入外,徐若琳倒似真的安心在这吃斋念佛一般。叶剑算算日数,按玉蝴蝶所说,与玉蝴蝶激情那日的前一天,她去和徐若琳相见,如果她们半月之约仍在,就应是今日。叶剑打起精神盯紧了小小的偏房,打定主意,若是今夜仍无异常,明儿白日便开门见山地去找徐若琳,看看能不能问个清楚。
此时正是半夜,叶剑却半分睡意也无,躲在一块石头后边,身子绷得像张弓,仿佛恨不得一下扑出去把玉蝴蝶擒拿归案。但眼前只有静谧如水的月光和小院。叶剑静静地等待着,心里却是又怒又急,她这几天把和玉蝴蝶那些荒唐的日子都硬是埋在了心底,再不抓住她,只怕要炸开来。突然,叶剑只见到眼前一闪,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外面的院子里。
叶剑身形微动,却又马上停住。因为这个人并不是从外边来的,而是从偏房里走出来的。叁更半夜,徐若琳不睡,却偷溜到院子里,难道是要去找玉蝴蝶?只见徐若琳探头探脑地来到院墙边,小心地看着门房,似乎是担心吵醒老妈子。随后后退几步一阵疾跑,手脚并用蹬上了院墙,虽然略显狼狈,却也不失快捷。她翻上墙后整整衣服,便往外一跳。叶剑见状忙跟了上去。
灵隐寺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区区几处点着微弱的灯火,但这位本应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却丝毫不惧,大胆地翻墙跨院,在寺中穿梭。叶剑轻身功夫远比她高明,紧随其后没发出一点声响,并未被她发现。徐若琳在寺里东拐西绕了一阵,来到了东北角偏僻处,翻过了一处破烂的院墙,叶剑稍停了一会,也跟着翻过。只见此处是个堆满了杂物的大院子,徐若琳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叶剑环顾四周,发现这些杂物多是柴火与灶具,想来此处是个废弃的香积厨,白日已没有人来,夜里恐怕更是没有。这位徐大小姐半夜叁更跑到此处,只怕真的是要和什么人相会。
徐若琳手枕着头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斑驳,突然听到一旁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她满脸欢喜地站起来,向前跑了两步,低声欢呼着:“宁姐姐你可算来了,宁你!…你是谁?”徐若琳清脆的声音一下变得磕磕巴巴,月光下,一个身着捕头服色的女子正冷冷地盯着她。她犀利的眼神仿佛要看到自己心里去,手一抬,一块上面镶着“六扇门捕”的令牌出现在眼前:“京城六扇门,缉凶司,叶剑。”
叶剑发觉玉蝴蝶可能真的要来此,心里殊无欢愉,各种往事却纷至沓来。本来最好的选择是潜伏待机,等玉蝴蝶出现再出手。可心里莫名焦躁不安,她不愿承认是自己其实有些怕再见玉蝴蝶,眼见徐若琳那痴痴的眼神,似乎对玉蝴蝶甚是沉迷,给了自己一个借口跳出来当头棒喝。反正此处杂物甚多,把徐若琳点倒,自己再躲藏起来等玉蝴蝶也不是什么难事。哪怕玉蝴蝶逃了,凭徐若琳和她的关系,也定能问出许多有用的消息。
徐若琳听叶剑自报家门,月光下的脸色都显得煞白,眼里充满了疑惑与恐惧。她强笑道:“原…原来是叶大捕头,你怎么会…这个到这…我这个…”徐若琳前言不搭后语,显然根本没料到叶剑会出现在这。
“你知道我是谁?”叶剑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
“叶捕头威名事迹,江南小…小儿也多曾传颂…再说叶捕头前番来我家追查玉…淫…淫贼,小女子虽伤心过度未与叶捕头相见,却也把叶捕头名字记在…记在心上,时刻感激。”徐若琳的声音都在发抖,显然怕得厉害。
“伤心过度?我看未必吧。”这冷冷的嘲讽让徐若琳吓得退了一步。
“这个…叶捕头这话…话玩笑了,我在这…在这是因为…因为……”徐若琳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没了清白愤而出家的大小姐,却在夜深人静时跑到荒僻处欢天喜地地等人,怎么说都甚是古怪。
“玉蝴蝶姓宁是吗?”叶剑踏上一步,单刀直入。
“啊,那个宁…不对,玉…玉蝴蝶,我怎么会…叶捕头,你才知道吧…我什么都…都不知道的……”这句直截了当的话显然让徐若琳更加猝不及防,她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畏惧地哆嗦着,眼眶微微泛红。叶剑一见,本来八九分的怀疑已经变成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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