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郎主今日怕是不会回来了。”明眸善睐,一身侍女打扮的少女朝塌上的妙龄少妇轻声说道。如同过去一年来的每一个夜晚,她伴着主子等待行踪诡秘的郎主万分之一的可能归家。宝言很是为她的主子难过,明明郎主是夫人的夫君,可他从未捎一封家书回家,总叫夫人空等至深夜才确定今夜他是不归家了。
今日更过分的是,郎主明明人就在建康城里,不归家也不曾托人传话。他这是置夫人于何地呢?
“……我亦乏了。宝言,安置吧。”少妇檀口轻启,呵气如兰,扬起的小脸秀美清绝,如同明珠遗世,是世间罕见的好颜色。
“是,婢子为夫人宽衣。”
收拾完毕,庾琳琅合眼躺在床上,对当下的生活产生淡淡的倦怠。
算起来,连同新婚夜在内,成婚一年,她只见过她的夫君两次。
乱世出雄主。自叁年前洛阳沦陷,司马皇室与众多士族南迁,琅琊王定都建康,南迁的王氏,崔氏等众多高门与当地的士族展开了权力的拉锯,鹬蚌相争,原本盘踞姑苏吴郡的军阀房氏不声不响地趁乱壮大势力。待士族回过神来,房氏已然凭着地利养出雄狮五十万,扼住建康息道,掌控乱世之中的实权。士族又惊又怒,可面对若有似无围着建康的房氏铁骑,所有人只能噤声。庾氏见状,便想以姻亲拉拢姑苏霸主房氏,奈何房氏叁个嫡出郎君除却大郎皆已成婚,而房氏大郎有未婚妻,乃比庾氏更早反应过来的琅琊王氏嫡女。她的父亲身为庾氏家主拉不下颜面让庾氏女为妾,更不屑与庶子结亲,便辗转把嫡次女嫁给房氏麾下一员猛将,便是房氏家主的半子,前不久获封轻骑将军的宋无极。
宋无极……她的夫君。她对于他的事迹可谓倒背如流。宋无极年少时自荐投入房氏家主帐下,以战场上勇猛凶悍颇得主君赏识,他被指给大郎房济川为先锋,随房济川破匈奴城无数,少年郎君男生女貌,昳丽至极,被人私底下称为玉面将军。然宋无极不耐烦所到之处被女子围堵,遂以匕首在脸上划破一刀,伤痕从左上额角越过鼻梁,差点碰到唇上,据说当时血流满面,场面骇人,而他连眉头都不曾皱过。宋无极弃之不疗,便从此留了疤痕,如同美玉有暇,依稀可见旧日风采,叫许多人惋惜。
她其实在心里偷偷倾慕过那个英勇的好儿郎,然而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他于建康置办了此处房产,迎她入他家门,但他一年到头不是在姑苏为主君分忧,便是在战场上为主君杀敌。新婚第二日他便随房氏大郎出征,半年之后乃归,代替房氏大郎入建康勤君,也只逗留了一日,隔天便匆匆回归姑苏。
今夜,他更是身在建康而不归家。或许这里不曾是他的家吧。
她于她的夫君,可有可无至此。庾琳琅心中怅然,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直到黎明将至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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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月十五,按照惯例,庾琳琅今日要到安乐寺点一只平安香。清晨时分,庾琳琅与一众仆妇收拾妥当,早早便到安乐寺上了叁柱香,并以宋无极的名义添了五两香油钱。
宝言实在为她家主子不值。姑爷如此怠慢她家主子,可主子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安乐寺为姑爷祈福,并以姑爷的名义添香油钱,结善缘。这添香油钱用的银子可是来自于主子的陪嫁呢!成婚一年,就没见过姑爷给主子送过来一文半两的,宝言愤愤想着。就算她家主子是庾氏贵女,陪嫁养一屋子人绰绰有余,可要的是姑爷一份心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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