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统领沿途护卫,赶到了下个市镇,匆匆换了车马,置办了些食粮与伤药,便又继续赶车上了官道。
沿途皆是流亡的骊都百姓, 有三两成群的, 也有孤身一人茫茫然行走的。这场灾难来得这般措手不及,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家园尽毁,那些落魄之人唯一的念想便是活下来——往西北走,那是魏氏的地界,那边为了养兵苛税多年, 并不是安家的好地方;往西走,那是荒凉多年的西沉州,一旦异族侵入,那便是九州最兵荒马乱的凶地;往东北走,那是逐鹿盟的势力范围,也是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的聚集处,恩怨不绝, 比斗不休,他们都是寻常百姓,哪能在那样的地方过活?如今,也只能往东走了,东浮州有东海景氏的小都督在,那位仁名在外的小都督,应该可以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方寸之地吧?
景岚掀着车帘,望着马车外鱼贯沿着官道东去的骊都流民,原本紧蹙的眉心狠狠一拧,突然痛嘶了一声。
“忍着。”柳溪温声说完,拂下了景岚掀起的车帘,将粘在景岚肩上的染血内裳飞快地撕开。
“嘶!”景岚咬牙强忍。
这一程冒险,诸人或多或少都负了伤,未免夜长梦多,肯定要死命赶路。骊都离东临城有好几日的路程,便只能在马车上简单处理伤口。景岚肯定不能像那些受伤的禁卫将士一样,当着兄弟们解甲上药,所以柳溪专门雇了辆马车,懒理旁人会不会议论她知不知羞,便拉拽了景岚上车。
那时为了止血,景岚把衣裳压得极紧,现下血是止住了,衣裳却与伤口粘在了一起。景岚知道解衣会有多痛,所以故意掀帘瞧瞧外面分散注意,也许痛意能稍微减那么一分。
可是,一切皆是徒劳。
剧痛像是活生生地剥下了一层皮,这种钻心之痛在肩上火辣辣地烧着。
忽地,一阵凉意拂上了伤处。
景岚愕然侧脸,瞧见柳溪凑近那五道血色爪痕,温柔地吹了两口。只见柳溪抬眼对上了她的,莞尔道:“看来这胳膊得好好养几日了。”说着,她低头拿起了药膏,温声道,“上药也很疼。”
“能忍!”景岚倒抽一口凉气,双拳握紧,紧紧闭上双眸。
柳溪虽然心疼,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她出手极快,拿羽毛沾了药膏,很快便将药膏涂好。
药膏蛰上伤口,景岚咬紧牙关,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别动。”柳溪看见景岚想要把肩裳拉上,放下了药膏连忙按住了她的手,“从今日起,我给你穿衣。”
景岚怔了怔,耳根一烧,急道:“我另只手没事,我可以……”话还没说完,她的右手便被柳溪的手扣住了。
柳溪忍笑道:“牵好。”
景岚哑然失笑,握住了柳溪的手,“牵着了。”说完,她眸底浮起一抹感慨之色,又闯过一个生关死劫,她只庆幸还能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家。
在镇子的时候,柳溪只来得及雇车,所以没来得及采办些干净衣裳。
柳溪轻轻地给景岚拉上了染血衣裳,顺势整了整她微皱的领子,一路往下,抚平了她衣襟上的皱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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